邹悦只不过随机应变，想出一个借口敷衍沈芊，却没想到沈芊会刨根问底。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邹悦肩膀忽然一塌。
她也明白了，事已至此，在沈芊面前，没什么好抵赖了。
干脆换个态度，直接承认了，“没错，我之前是见过钟先生，但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我承认，我自己有野心，但那又怎样，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野心活得下去吗？有野心是罪吗？”
“这个圈子每天都在淘汰人，而我，今年三十四岁了，还在一个没什么斗志、日渐没落的公司当经纪人，别说我了，赖蒙能红，也有很大成分靠运气，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无论她或者是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迟早要被淘汰。”
“她被这个圈子淘汰，那就是糊咯，我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经纪人，以后年纪再大一点要去干什么？继续在小公司混一辈子？还是转行当微商啊？”
邹悦越说越激动，胸口上上下下起伏着，“很多人因为命好，所以过得比其他人更好，但也有些人不是，我属于后者，我没有那么好的出身，也没那么好命，我进这个圈子第一天，直到现在，每一样都是靠我自己拼来的，以前是，以后也会是。所以，我去见了钟邵……”
同为经纪人，陈楠并非完全不能理解邹悦，但仍然不齿她的做法，“所以说，你的野心就是靠出卖你的艺人换来的？”
邹悦嗤笑一声，视线转向沈芊，“你以为我要进光轮影视很容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经纪人，总要一点筹码才能进去。”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你，我看钟邵真正有兴趣的，应该是畅音还有你，又这么巧，你投的那部《迷雾》，赖蒙是女主角。”
后来的事情，沈芊已经知道了。
钟邵抛出的橄榄枝，被沈芊拒绝了，正所谓先礼后兵，钟邵已经象征性“礼貌”了一下，后面自然就不会客气。
在钟邵的授意下，邹悦出卖了赖蒙，又牵连到了傅钰。
接连打击跟沈芊走得近的人，还拖住了《迷雾》的播出。
男女主角相继被爆料人品有问题，还被网友骂做“渣男贱女”，这部剧短期内肯定是没办法上了，之后是否要重拍，也未可知。
沈芊平静的视线落在邹悦脸上，“你有考虑过赖蒙么？”
邹悦表情一滞。
像是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她神色变得有点复杂，半晌才开口道，“你不会不管她的，你会帮她翻身。”
即便，现在有点棘手。
而且……
“我以后，也会给她补偿。”邹悦缓缓说道。
等她进了光轮影视，如愿跟了钟邵，野心得到实现，等她成为这个圈子里，足够有话语权的人。
到时候，即便赖蒙很糊，她也不介意帮她一把。
“退一步讲，赖蒙如果没挺过这一次，等我以后有足够的资源了，我照样可以补偿她，给她资源、再捧红她一次！”
但前提是——她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邹悦话音刚落，面前那扇门前，突然被拉开了。
她下意识转过身。
没了那扇门的阻挡，她跟门外的赖蒙，就这样变成面对面站着的状态。
“……”
邹悦没料到赖蒙居然就站在大门口。
还不知道，她站了有多久。
气氛忽然就变得很微妙，谁都没有立刻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要走了吗？这么快就聊完了？”几秒钟之后，还是赖蒙先出声道。
邹悦脸僵了一下，又暗暗审视赖蒙的表情，隐隐松了口气。
她跟赖蒙并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毕竟一起走过这些年，哪怕养个宠物都有点朝夕相处的感情。
更何况，赖蒙性格单纯，无论红之前，还是之后，从来都不作妖，作为女艺人，让邹悦省心得很。
邹悦也想过，出卖赖蒙这种事，迟早会被她知道。
但说实话，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她这次的确卖了赖蒙，不过，以后她可以补偿，也可以婉转一点，把这次的事情跟赖蒙讲，总而言之，邹悦原计划中，是没打算让赖蒙直面这个事情的。
这种面对面，直接被揭穿的冲击感，让她也有些不适应。
好在，赖蒙似乎是没有听见。
邹悦拨了拨耳侧的短发，冲赖蒙笑了一下，“差不多了，回去再细说吧，我看沈总和楠姐也很忙，就不再继续打扰了。”
她说完，并未被沈芊和陈楠戳穿。
于是乎，邹悦冲着赖蒙走过去，要拉她离开。
原本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却在快触碰到赖蒙身体之前，被赖蒙不经意地避过去，“我去一下洗手间。”
“哦……好。”
*
赖蒙在洗手间，足足待了五分钟，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耳旁蓦的响起刚才听见的那些话。
“你有考虑过赖蒙么？”
“你不会不管她的，你会帮她翻身。”
“退一步讲，赖蒙如果没挺过这一次，等我以后有足够的资源了，我照样可以补偿她，给她资源、再捧红她一次！”
第一句话是沈芊问的。
后面那两句，是邹悦的回答。
赖蒙忽然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只觉得刚才那一幕，仿佛幻听。
怎么会是邹悦呢？
邹悦一向对她很好的，刚出道就带着她，那时候真是拿她当孩子一样照顾——
在她为了新戏减肥，却又坚持不住的时候，邹悦就陪着她一起减肥，结果邹悦本来就低血糖，为了陪着她严格实行减肥计划，邹悦有次饿得直接晕倒。
还有，经纪公司老板一开始不重视她，她得不到好资源的时候，也是邹悦去帮她撕资源。
至于那部让赖蒙大红的《遇见你》，首播收视率飘红，隔天正好是赖蒙生日，零点整也是邹悦掐着点给她庆生……
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都在这一刻涌上。
赖蒙双手用力捂住眼睛，可眼泪还是飙了出来。
她始终想不明白——明明对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也是出卖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