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长宁穿越至此,直到背负和亲风波之前,她一直是被皇上后妃等众人当作公主来疼爱的。
在现代,她便一直幻想自己能有个哥哥姐姐,疼她入怀,宠她入骨,原以为成了公主,皇上后妃又那么多,她这个愿望定能实现。
只可惜,先皇龙体欠安,子嗣不多,且最先出生的大皇子早夭,导致皇子中,便只剩下了少数几位成年者。
公主也只有三位,大公主长安已经于五年前嫁到边疆,是为本朝第一位和亲公主。
二公主年少聪颖,却身体柔弱,九岁时得了场大病去了。
而剩下最小的三公主,便是长宁,因性格软萌娇憨,又是宫里最小的皇嗣,便颇得皇上疼爱。
如今,长宁也已到了及笄之年,宫人皆说,别看她深得宠爱,可跟朝廷的深远大略比起来,宠爱,根本分文不值。
长宁从小便养在深宫,公主所居住的公主只有她一个,除了战战兢兢的太监和宫女,再无人陪她玩。
正灰心丧气,偶然得知自己还有几位兄长,当年五岁的她,便兴致勃勃的找上了几位哥哥。
慕景淮嫌她烦,便整日出宫混迹青楼和酒楼,不耐烦带着她一个巴掌大点的小丫头。
长宁每次去皇子殿都找不见慕景淮的人,便想去缠慕瑾安。
可慕瑾安生活严谨,颇得重用,每日在外地出差,长宁也总是找不到他。
如此,就只剩了慕君年。
谁知,宫人却极力劝阻。
人人都说慕君年性格暴虐,问起缘由,都说是当年的毒酒害母之事,让人们心中起了疙瘩。
长宁不信邪,细说之下,只问他们是否亲眼见过,宫人们便都不说话了,个个低头装哑巴。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事有蹊跷。就算那毒酒真是慕君年拿去的,背后定有隐情。
她尝试接触了几次慕君年,还在尚书房假装偶遇过几次,却并未感觉到宫人们说的暴虐和冷漠。
相反,彼时的慕君年也才十岁出头,被宫人欺侮惯了,偶然有个乖巧可人的公主妹妹主动接近,他心里便不知是何种滋味。
刚开始还以为长宁是有何种目的,或者只是来瞧他的热闹和笑话。
后来也终被长宁的软糯娇憨所打动,慢慢融化了他冰封许久的内心。每每有机会出宫,总会给长宁带些民间的小玩意。
每当后妃娘娘或皇上给了他什么赏赐,也会拿来给小妹子当玩具。
时间久了,宫里的太监宫女又都是踩高捧低、看人下菜的庸人,因着长宁受宠,便也对慕君年也好了几分,甚至连先皇也爱屋及乌,对慕君年上心了几次。
他心中感动,认为这个妹妹是他的福星。
长宁也以为,她和这个不同时代、不同血缘的三哥哥,也会这么安静和祥和的相处下去。
直到那天,慕君年的生辰宴。
她听到慕君年被太监嘲讽害死生母,性格极端,不受宠是活该,也是报应。
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见慕君年疾步而来,双眼红肿,一把揪住小太监的衣服,狠狠的砸向了旁边的深水池。
那太监还未回过神,便被狠狠的扔进了池子里,猛咳了好几声,身子也渐渐浮了下去。
长宁看呆了,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小太监的脚逐渐发沉,发软,然后渐渐的消失在了河底,接下来是腿、裤腰、上身、脑袋……
“三哥哥,他,他掉下去了,没了。”
许久,长宁嘴里才憋出这句话。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死亡,而且,还是在她一直喜欢和信赖的哥哥这里。
慕君年也没料到这小太监如此不善水性,眼神显然是呆了。
双腿僵硬的站在河边,望着那太监渐渐消失,眼神却慢慢变得厉色起来。
两人定定的站着,像是河岸边两颗水草,直到宫人们姗姗来寻,闻到河里的臭味,这才有了动静。
慕君年率先反应过来,将她拉到河边的草丛里藏好,看见宫人们打捞河里的尸体,又四处奔走相告,原以为他们会将此事闹大,却不料,最后却只告诉了管太监的小总管,只说这小太监脚滑,无意摔进了河里。
总管听了此事,只是意味深长的瞄了那传话的宫人一眼,便让人将尸体抬到乱坟岗,埋到坟堆里,往后莫要再声张。
长宁本不懂这个道理,虽是个太监,但也是条生命,怎能如此草率?
后来才知道,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人多如毛,除了皇家人,其他人的性命,皆是命如草芥,在死的有尊严和维护皇家颜面两者间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那天,是慕君年的生辰宴,也是皇上犒劳将士们在外征战顺利的功劳宴,两个宴席同时举办,宫里人流众多,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危害,宫人们齐齐选择了闭嘴。
长宁将此事压在心下,跟着慕君年去了宫中,准备参加宴席。
谁知宴席未完,便有人来传边疆战事突发,皇上撂下了后宫嫔妃,也撂下了兴致勃勃想要送礼给父皇的慕君年,直接去了前朝。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慕君年的双面性格,撇去平时的温和与平静,换上野兽般暴怒的面具,眼神阴狠像要撕破所有人的心脏。
长宁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再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慕君年时,心内已然唤醒了那抹恐惧。
可是又看了眼旁边的季穗岁,那抹恐惧又悄然褪去,换上一副贼兮兮的笑容。
她这个哥哥虽然喜怒无常,可还是头一次见他对女人如此上心,若换了别人,贴身服侍他便会觉得不适,怎会一再跑过来要单独相处,甚至还百般的不走。
难不成……三哥哥他已经……
可是,季穗岁的身份…
“长宁,你怎么了?”穗岁瞧见这丫头颤颤巍巍的身子,皱了皱眉,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就从看哥哥的崇拜变成了敬畏,又变成了贱不拉几的笑。
走过去摇了摇她的身子,余光瞥向旁边的慕君年,见他眉头微垂,也正关注着这边,只好轻声道:“长宁,公主!醒醒!”
“啊?”长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迷茫的抬头看着她,“姐姐,我,我没事,我刚才走神了。”
“我知道。”穗岁瞥了眼旁边站着的男人,给她使眼色,“你哥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长宁还懵着,忽然反应过来,“我,我哥哥?若实在为难,那倒不如……留下一起住,明天再吃火锅,我既答应了哥哥,便也不好反悔。正好殿里还有还几间宫殿,哥哥幼时常住在此与我为伴,宫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穗岁差点被噎住,瞪着眼睛盯了她半晌,“公主,这,这事不可开玩笑。三殿下在宫里又不是没落脚的地方,不必拘泥于这……”
“也好。”
旁边雕塑般站立的男人突然开腔,竟是应了,眼睛是看向穗岁的,话却是对长宁说的:“我记得幼时我常在此居住,和你一起玩闹嬉戏,如今虽已成年,也是该贴近些兄妹感情,住下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