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岁拿了块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有点心疼:“怎么哭了?太后说你什么了?我听旁人都说,太后最疼你了,说的话应该都不是有心的,气急了而已。”
“不,这次不一样,是认真的。”长宁眼里闪动着泪花,“我从小就到这具身体里了,对太后还是有了解的。她这次说的话,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穗岁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的,你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长宁抽啼着把事情说了。
原来,本朝本年号雍年,自打前朝皇帝打下边疆四海,收服大漠和西域之地以来,四海歌舞升平,大漠和西域各个民族皆对本朝唯首是瞻,年年进贡朝奉,保持相对稳定与和平。
但这几年来,大漠可汗为保地域稳定,培养了一群有勇有谋的英武壮士,旗下的民族地区也发展的越来越好,他的心也野了起来,甚至想脱离开王朝的统治,自立为王。
进京求娶公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探消息,看看本朝的发展和力量,好为自己将来的密谋做准备。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不知何时的反抗,做一个假象。
如果天朝拒绝他的和亲请求,他便可以用拒绝的理由来开战。
只说王朝仗势欺人,不曾笼络人心,也不理会边疆地区人们的请求,是为轻视。
到时候,一切反抗都顺理成章多了。
太后深谋远虑,自然也料到这一点。
拖着不回复,既同意下嫁公主,又迟迟不提何时下嫁。也是在拖延时间,暗中筹备兵马,准备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激战。
若真是如此,这个下嫁的公主,最终注定只能成为战争的炮灰。
太后本有意下嫁其他人,比如,闵太妃娘娘生的四公主,良太嫔娘娘生的六公主,再不济,那些王爷府的郡主们和县主们,总有合适的人选。
可偏偏,那大漠可汗就是认定太后重情,便要求长宁公主下嫁,若敢换成别人,他们便不依不饶。
长宁气急,对着前来劝说的嬷嬷怼了回去,心急之下,还说了几句现代脏话。
嬷嬷回去禀告太后,太后也从未听过这等肮脏之词,更何况,是那种她从未听过的脏话。
一气之下,居然眼前一花,晕了。
醒过来后,气上头来,险些打了她一耳光,还说了好些掉脑袋的怒话。
“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长宁低头,两行清泪就那么落了下来,“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个万千宠爱的公主。谁也没告诉我,居然要以炮灰的结尾来收场,简直就是王昭君在世啊!”
她抽了下鼻子,“也不对,昭君都没我惨,我要是去了那,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赶上个犯乱,我跑又跑不动,上学跑个八百米都虚,还没走出一米远呢,就被枪子儿给崩了,那我就彻底白白了。姐姐你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我爱吃火锅,锅底也烧一点。”
穗岁笑的不行。
这姑娘的性格倒是挺讨人喜欢的,不管出了什么事,她总能找到有趣的点,刚有点同情心的眼泪直接就憋回去了。
“哎呀,算了,不说这个事。我刚才见了三哥哥,他说他会帮我想办法的。”长宁眼里带着希冀,三哥最疼她了,也最守信用了。虽然宫里人人都对三哥嗤之以鼻,敬而远之,可她还是喜欢三哥,他说会帮,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三哥哥?”穗岁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三公子慕君年?”
“对呀,”长宁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你应该认识他的,上次百花宴,他就在男客席上,你见过的,就是不熟。”
“呵呵呵,对,没错,不熟。”穗岁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呀,已经走了好久了。我都跟你吃完一顿火锅了,他应该早就回自己宫里了。”长宁更加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你想见他?”
“没有没有!”穗岁摆手,想起刚才两人一起待在厨房里杀鸡做饭洗蘑菇的场景,不知为何,这么事后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点诡异。
“我还以为姐姐你喜欢我三哥哥呢,我一提他,瞧把你给紧张的。”
“……”穗岁囧,她看起来这么没城府吗?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吗?
“我,我有紧张吗?”她抹了下额头的汗,“紧张都会出细汗的,你看我都没……”
她看着手上抹下来的粉面和汗,不说话了。
长宁笑的牙床都露出来了,刚要打趣,忽然听见外面有宫女喊:“公主!三殿下来了!三殿下吉祥!”
“嗯,怎么锁着门?谁在里面?”
是慕君年的声音,随后,他的脚步声也在门外响起。
“回三殿下,是季小姐也在里面。”
脚步声一顿,在殿门口停住,没了动静。
几秒钟后,才缓缓响起敲门声,以及一道低沉喑哑的男声:“长宁,开门。”
“……”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猛的跳了起来。
妈呀!满屋的火锅味和辣椒味!这怎么解释!
这年代的人虽然也吃锅子,但很少有这种调料和吃法的,若问了起来,怎么说?就说看西域的书看的?
啥都是西域书上写的,西域人会不会来找他俩干架啊?
“开门!”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长宁和穗岁手忙脚乱的将桌子上一些罕见的配料和东西收在桌子下面,胡乱的答应着:“来了来了!等一下!有点事不方便!”
“什么事?”慕君年怔了一下,本想直接推门而入,却又停下了。
他知道自己那个妹妹不是个省心的,从小状况不断,经常惹事。
可再加上个季穗岁,这个比长宁还……
这两个货放在一起,还不早晚把宫殿给拆了?
等等,这么久不开门,难不成真在里面拆宫殿?
就在他幻想屋里的俩人都把皇宫给拆了的时候,门终于开了,露出一个笑嘻嘻,做贼心虚的小脑袋,是长宁的:“三哥哥,你,你刚才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又来啦?有事吗?”
慕君年挑眉,抬头往屋里看去,唯一的门缝却被长宁堵上了:“哥哥,你先回答我,找我有事吗?”
话音甫落,他忽然闻见股奇特的味道,夹杂着酸甜适口的清甜香,还有香辣的小米椒味,甚是呛人,细闻之下又颇为耐人寻味。
“什么味道?”慕君年诧异,他身在宫中二十余年,虽不得圣心,也没在御前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但论见识,也算比常人稍微多些。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闻过这样的气味。
就好像……小米椒剁碎了用米醋搅拌,再放了糖料一般,既神奇,又颇为古怪。
“没什么,我和穗岁姐姐正在……”长宁咽了下口水,随口胡编乱造,“正在剁饺子馅,麻辣味的,哥哥一定没吃过吧?”
慕君年也不捅破,挑眉看着自己这个作精上身的小妹妹:“饺子馅?你若想吃饺子,只管叫御膳房做便是,何苦自己做?还叫上季姑娘一起,只怕……”
“没有只怕!哥哥别说了!“长宁矢口否认,心里盘算着,不如就招了吧。
反正说到底,不过是吃了个火锅罢了。这朝代也有人吃火锅,只不过火锅需要的调料和配料很多,穷人家很少大费周章去做,只有贵家才会偶尔尝尝,锅底也不过是清汤寡水,连片番茄都不曾放。
她们今日吃的又是虾滑调料又是麻辣调料,还有油盐酱醋、糖料糖蒜,也不知穗岁是从哪个山沟沟里的集市上买的,应有尽有,不知道还以为她带了叮当猫的百宝箱。
不过对于长宁这个常年孤身一人的穿越者而言,穗岁的出现,确实可称作她的拯救神。
但话说回来,若三哥哥问起这些从未见过的调料配料来源,她该如何解释?穗岁和她都属于没城府的小姑娘,若说漏了嘴,慕君年又是个多疑多心的人,被当做妖怪抓起来倒得不偿失了。
这般想着,她便无不狗腿地笑了起来,双手依旧牢牢握着木门不肯放:“这不是快中秋了嘛,按照惯例,宫中定有夜宴和中秋家宴,我便打算做一些小点心,等宴席时端给太后娘娘吃,尽一尽孝心。”
“是这样么?”
“当然是!”长宁恨不得用一百个感叹号强调自己的语气。
慕君年垂眸,看着挤眉弄眼想措辞的小丫头片子,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冷不丁扬手推开大门,长宁一个没扶住,脚下扑通一声就摔在了门槛上,屋里豁然射进一抹阳光,正好照在正鬼鬼祟祟藏火锅锅盆的季穗岁身上。
“你,你!”
“三,三哥哥!”
两脸震惊,一脸平静。
“这是什么?”慕君年勾唇淡笑,走到殿中拿起筷子,随手夹了块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虾滑,又蘸了蘸旁边小碗里的辛辣小米椒调料,颇为奇特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却并不呛人,反而让人勾起了馋虫。
“这个是……”穗岁看了眼长宁,长宁也可怜巴巴的看着穗岁,眼神交汇,最终下了决心,索性实话实说:“这是虾滑,就是先把鲜虾去了虾线打碎了,然后再挤出来,就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