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面,一松手,肩膀那块地被子便叫段宁掀开,他单臂伸了过去,抚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了个圈。
宋凌眼前天旋地转,再?定下眼神时,自己已经仰面朝着天,段宁斜靠在床头,微侧着头垂眸睨着她,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得知了段宁或许会是男子后,她连被他碰下肩膀都不好意思了。她是打小与男子来往地多,平日里一块儿出去鬼混的狐朋狗友,都是些财大气?粗,吊儿郎当的男子,可段宁到底是与他们不同的。
他待人温和有礼,方方面面都做的周到,从不像琉城那儿的商贾家里的公子哥一样大大咧咧,没规没矩,他还听她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还那么在意她,愿意只身进狼群里去救她出来,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最重要的是...是...他可是她的娘子呀,因一道莫名其妙的姻缘,和她成了一家人,她喜爱他,并不只是单纯的地喜爱他的聪明能干,或是他的俊逸儒雅,更是因为两人长久相处来的融洽和睦,细细想来,他做的每件出乎她意料的事儿,都是在为她如今的沦陷添砖加瓦。
他身上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气?息,只要他在边儿上,宋凌就莫名地安心,她对他的信任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却早已浸入来她的方方面面。
一定是因为...一定是因为他的无处不在,他的细致入微,才让她有了这种只对他一个人有过的特殊感觉。
一定是因为俩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
宋凌做事向来不计后果,这一刻却出奇地谨慎,生怕自己的想法出错。毕竟她现在还是猜测,万一只是她想多了,他真的是女子,她岂不是又要失望一次。
就算是只是拿这些想法来安慰自己也好,她不能太过绝对,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宋凌深吸口气又?呼出,好像觉得自己一瞬间就长大了许多呢。
她抿抿唇,大胆地与他视线相对。
段宁勾着唇角睨她,将她散落在肩头的黑发抚到了枕头上,又?收回手?掐住了她的肩,俯身靠了过去。
两人鲜少有这样亲近的动作,他也怕惊了她,特意问了句,“确定么?”
宋凌本是想,只不过是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这有什么确不确定,可刚要点头时,便抬眸看到了他沈如潭水的眸子,古井映月似的紧紧地摄住她,她甚至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脸唰地红透,却还是硬点了两下头,又?死要面子地补了句,“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段宁轻笑,随即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手?掌扶在她的背后往自己这边一按,宋凌的脸就贴上了他的胸口。
两人以前有过许多次不经意地触碰,刻意地去抱对方还是头一回,宋凌的脸可以毫不在意后果地靠着他,感受着他那边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温热结实,竟从心底涌上?了种做什么都有底儿的力量。
段宁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心中划过了丝惋惜遗憾。
若他此刻与她而言不是个女子那该多好。
可若她真的知道了他不是女子,还会愿意与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么?
他面上的笑僵了一瞬,却转瞬又恢复平静,可方才刹那的想法却让他心里真真切切地像划了道口子一样,他的心口剧烈收缩了一下,转瞬即逝,那道口子却是无法愈合,汩汩地渗出了血红。
他于是深吸口气,另一手?臂也伸到她的背后去环住她,抬手放到她的脑后,将她搂得更加靠近自己,仿佛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如今贴近。
段宁抬手把她落到身前到发丝撩到脑后,以免她压疼了头发,动作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到的轻缓柔和。
“怎么?是忽然来了这样远的地方,夜里怕了么?”
宋凌深吸了口气,鼻尖满是他身上原本就有了清冽好闻的香气?,又?混着宋宅的衣裳上?的皂角气?味,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地不搭调,却莫名地叫她觉得安心极了。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处,混着他胸腔的跳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才没有呢。”
经了方才他的手?掌一按,宋凌更加靠近他的胸口,也更感觉到了他胸前的平坦。
...好平啊。
宋凌感叹的同时,心中的喜悦加深,她一个随意的猜测正在不断地得到印证,似乎她每往前一步,都能得到更确切的答案,这让她兴奋不已。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松开了段宁,仰头看向他,却掩饰不住自己嘴角的偷笑。
段宁蹙眉,“笑什么?”
宋凌脑子里一道闪雷划过似的,唤醒了她曾毫不在意的一件小事。那似乎是两人成亲的第二日,她方睡醒时不小心抹了把他的胸口,也察觉出了是平坦的,那时他便是与这会儿差不多的口吻语气?,问了她句“做什么”。
她一拍大腿,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呢!若是当时就猜到了,那省了她多少功夫和苦闷呢!
段宁本就觉着她起身后的表情不对劲,像小人得志般,笑得狡猾,这会儿又忽得拍了下大腿,随后自己坐在那儿嘿嘿笑了两声,倒像个患了癔病的。
他紧蹙眉,低下头去看她,一手?抬了她的下巴叫她跟自己对视着,问道,“怎么了?”
宋凌下巴一疼,抬眸见他狐疑的眼神,就知道他八成是觉得自己这会儿鬼上?身了,也忽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太过张扬,一不小心便外露了,忙收敛了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段宁却不是那样好糊弄的,听了这话虽是松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一双黑眸却仍紧紧盯着她,“是么,什么好笑的事?”
宋凌一怔,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便有了主意,糊弄道,“想起了小时候的趣事罢了,我小时候皮着呢,做过可笑的事情多了去了,今儿太晚了讲不完,以后我慢慢讲给你。”
说罢,她手一撑跪起身子仰头极力与他平时,话锋一转,“我恰好有话想问你呢。”
段宁扬眉道,“什么事?”
她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佯装是不经意地问,“我忽然想到的,你家中是两个女儿,你和阿姐,若是想要个人来假扮长子,为何不叫阿姐去扮,而叫你扮?”
段宁表情一滞,答道,“阿姐个子娇小,不太合适。”
她步步紧逼,“可你不是方才还说了,你是打小叫你爹逼着同男子一块儿练武,才个子高的?”
他这是头一次叫宋凌从话中抓住了漏洞,许是她的问题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措手不及,才不小心出了差错。
他却面色如常,眸色淡淡,似乎并没有被她难到,轻笑道,“这你倒不如去问我父亲,他的决定,我哪敢过问太多。”
宋凌撇嘴,问不下去了。
他见她住嘴,也稍松了口气,又?哄道,“时候不早了,方才不是便叫我睡了么?明儿一早便得去看那铺子,当心明天起不来。”
他不正面回应,宋凌也没什么好继续问的,只好熄了火,恹恹应了声。
段宁抬手捻灭了桌上?的灯,屋内霎时陷入一片乌黑,他的眼睛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却仍不阖眼,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心里总觉得挂着什么,如何都无法安然入睡。
父亲的眼线遍布京城,消息一向快,他今日未在京城露面,怕是还没人看到他,明日一去看铺子,怕是不出半日,就能传到大理寺卿府中。
心烦气躁,他最终还是阖上?了眸,闭眼却是另一种无尽的黑暗。
静谧的夜里,宋凌突然出声儿。
“阿宁,我还没见过你父亲呢。”
段宁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哑,夹杂几分说不明的情绪,“他那人,没什么好见的。睡吧,临大事儿前提那人,晦气。”
宋凌随后迷迷糊糊又?问了几句,还没问完,便睡着了,段宁于空洞洞的黑夜里听着她平稳缓慢的呼吸声,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心安。
也不知他那向来眼高于顶,视商人为最底层,又?做事杀伐果?断不留情面的父亲,若是知道了宋凌的存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盛气?凌人惯了,若是肯给宋凌好脸色,才叫段宁难以置信。
段宁不知道他父亲会如何,他只知道,他如今虽失去了与父亲抗衡的力量,却比曾经要坚韧百倍,他可以容忍再?会时他人的冷嘲热讽抑,却绝不会容忍别人动宋凌一根手指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什么没有九点更新呢,是我忘记了(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