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凌窝在书房的塌上,盖着被子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书房找到了她,把她晃醒之后,对她说,“公子,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昨天可是你和夫人的新婚之夜啊,老爷还等着你与夫人去敬茶呢,你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
宋凌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敬什么茶,我给我爹敬,他好意思喝吗?”
丫鬟又催促了一遍,“夫人已经在房里等着了,也是夫人让我来找你的,别让夫人为难。”
这个媳妇倒是懂事知礼数,她便踢开被子,从床上腾地起来,往新房里赶,到了房里果然见着段宁正坐在榻前用茶盏喝着茶,此时已经脱掉了昨天的嫁衣,卸掉了浓妆,换了一件淡灰色的衣裙,眼波流转之间,让宋凌我见犹怜。
见到宋凌来,段宁将茶盏放在一旁,慢慢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想必爹已经在等着了,快换衣服吧。”
他越是这样知礼,宋凌心里越是个负担,她没来由地烦躁。
宋凌“嗯”了一声,将身上的外衣换下来,随便找了一件套上,此时段宁过来帮她系腰带,她连忙往旁边一闪,道,“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就行,自己来就行。”
换好衣服,宋凌将金冠带在发上用玉簪子簪住,便往正屋里去。她在宅里是真的独来独往惯了,忘了身后还有个人。
段宁见她大步走了,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皱皱眉,刚抬脚要跟上去,边上却过来一丫鬟,偷偷摸摸地凑上来。
“夫人,我们家公子这人看着混,实则比谁都心善,你待她好,她也待你好。”
选春在宅里待久了,对这刚嫁进来的媳妇,总觉得这媳妇才是个外人,于是继续长者似的教导他,“昨儿你对公子不冷不热的,统共说不上几句话,公子心里难免不悦,我们公子最好温柔体贴的女子,夫人既然嫁进来,也得多学着点。”
他眸子一掀,目光淡淡,选春一眼看出这夫人不是个好拿捏的,有些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却听他慢悠悠地一字一顿说,“温柔体贴?”
选春让他看得打了个哆嗦,“是,”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又忍不住多说,“昨儿夜里公子在书房睡的,夫人总不能什么也不做,真叫他以后都在那儿睡吧?夫人先把公子哄回来,给他揉揉肩洗洗脚,怎么体贴怎么来,两人和和睦睦过日子,才像个家呢。”
他垂着眸看着桌上的茶盏,觉得这丫鬟虽好为人师,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他代姐姐嫁来,一是舍不得姐姐嫁给这混不吝的受罪,姐姐性子温婉,跟宋凌这么个人过日子,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二来,这所有事情都才刚刚开始,他得收敛着来,才是长久之计。
他敛了眸子,没多说什么,随后淡淡一笑,“是这个理,你叫什么?”
选春大喜,“奴婢选春,打小就在这宅子里伺候了。”
他“嗯”了声,只斜看了眼她身上的衣裳,绿缎白纹,小小的一个丫鬟身上穿的也并不粗糙,可见这家人确实财力雄厚。
他没再说话,宋凌走得不是很远,他迈了步子跟了上去。
宋老爷早早就等着了,宋凌和段宁敬完茶,他便叫二人坐在左右两侧,让下人下去取了一个金镯子回来,命丫鬟给段宁带在手上,笑道,“段宁,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宋家的儿媳妇,我身为宋家的老爷,有些话不得不说。你既然嫁过来就以夫为纲,不管我这儿子什么样,都要在旁人面前给足了她的面子,你可知以后该怎么做。”
段宁颔首,“明白。”
宋凌知道她爹什么意思,夫妻之间性别是瞒不住的,他说这话就是告诉段宁,不能把宋家的事往外说。
见段宁本分听话,宋老爷就放了心,把段宁和宋凌的手放在一起,告诉他们要好好地相处,便让他们回去了。
两人一路上无言,段宁却突然脚步一顿,说道,“你就把被子搬回去吧,书房里晚上冷的跟冰窖似的,睡也睡不好。你不必避着我,你的事情我理解,不会让人知道。”
这媳妇昨夜里总共就说了几个字,今天话却多了起来,宋凌反倒不适应了。
她有些难为情,不过一直在书房里睡觉也不合适,迟早会露馅,让爹知道又是一顿骂,就点头答应。让人把被子从书房里搬了回来。
段宁倒是勤快,夜里临睡前忙前忙后,抬手就要为宋凌宽衣,宋凌怕被她看到自己裹胸,忙捂住胸口,“不...不用了,你先去睡吧,我待会自己洗漱完就来。”
段宁看着宋凌抗拒又紧张的模样,停了手中动作,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即又说,“你把外衣脱了,我拿出去放着,明儿让人去洗。这睡觉,总是要换寝衣的。”
宋凌忙退一步,急忙摆手,“我...我自己来,你去打水吧。”
段宁也不强迫,按着她的吩咐去做了,待他端着铜盆进来时,宋凌已经换好了寝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边。
段宁走过去,将盛满温水的铜盆放在宋凌的脚边,还未等宋凌反应过来,宋凌的一双脚就被段宁握在了手心。
房内虽然燃着烛火,但始终不太显亮,或明或暗的暖光,宋凌感觉自己的脸颊很烫。段宁的手与一般女子的手不一样,虽然白皙,但骨结很大,又十分修长。
宋凌的脚本就小,刚好被段宁的一只手握住,她感觉自己脚底有些发痒,想从段宁手中挣脱,哪想,段宁将她的脚握的很紧,直接带进了铜盆中。
屋内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与水声,段宁洗得很认真,那样一双白皙剔透的小脚像瓷器一般,他将水淋在上面,温柔的按压着。
段宁力道刚刚好,水温又很合适,宋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你的脚真小,跟姑娘家一样。”
段宁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惊了宋凌一跳,她反射性的将脚从水盆中抽出,因为动作太快,溅了段宁一脸的水。
俊雅的脸颊上挂着几滴水珠,看着我见犹怜,一双丹凤眼中似嗔似怪,又有几分笑意。
宋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袖子去为她擦脸,“咳,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说一个男子脚小,很侮辱人知道吗?”
宋凌胡诌了一句,希望把这揭过。段宁起身端起铜盆,弯腰时青丝泄下来遮住他的眉眼,他唇角微勾似是在讥笑,边往外走边说了一句,“夫君大,夫君哪都大。”
宋凌见不着他的表情,这一句话更是让她羞红了脸,他这句话太有畸意了,宋凌转头拉了棉被,滚进床内,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她总觉得这段宁和昨儿夜里太不一样了,昨天还冷冰冰地一句话都不多说,今天却又是让她回房睡,又是洗脚,又是好好跟她说话的,换了个人似的。
段宁再进来时,便看见滚成一团饺子状的宋凌,轻手轻脚地自己洗漱了,换了寝衣,乜了烛火,很自然得上了床。
灯火灭了,他的眼前先是一片漆黑,随后慢慢得恢复了几分光明,映着窗外的月色,勉强看清床上那人纤瘦的身形,散开的黑发露了几缕在被子外。
她的脸庞干净得不像是个男子,黑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面白唇红,美若好女,又加上她身材娇小,段宁面对她时实在是没有自己嫁人做媳妇的反差,反而觉得像自己娶妻了似的。
他本想就这样睡去,却又想到了选春那番话。他若是装得温柔体贴,倒确实是个长久之计。
于是他伸手将已经睡着的宋凌搂进了自己怀里,他看着在自己怀中睡着安稳的宋凌,环着她腰的手又将她搂紧了一些,顺手还给她的背心压了压被角,以免漏风受凉。
宋凌醒来的时候却只觉得奇了怪了。
她明明刻意跟段宁保持距离,却每次睁眼都发现自己滚在他的身边,甚至自己还把头埋在了段宁的胸口。
这合理吗?
就算对方是个女人,她也从没跟人这样亲密过,一下子涨红了脸,见他阖着眸子,应该是还没醒,打算悄悄地脱身,手一缩,却不小心挼到了段宁的胸口,发现段宁的胸竟然比她的还平。
她先是一惊,随后又难以置信地又抬起手背碰了碰,却发现那并不是平,而是有些结实。
她正纳闷为什么是那样的手感,难不成也是跟她一样,穿了裹胸?正想着,她手腕上忽然一紧,下意识地抽了一下,却动弹不得,抬起头才发现,是段宁醒了。
他慵懒地半睁着眼睛,眸色还含着倦意,修长白净的手指紧握着她搭在他胸前的手腕,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头发散在肩膀处才为他的面庞平添了几分女子的柔意。
“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有几丝刚醒来的沙哑,激得她心中一荡漾,却立马反应过来对方这是个同自己一样的女人,她怎么犯了这糊涂。
她试着动了动手腕,却还是纹丝不动,他看似只是轻轻捏着她的腕子,她却死活抽不出来,她不禁疑惑,这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她讪讪一笑,死鸭子嘴硬,“自己的夫人,我还摸不得嘛?”
他阖了阖眸子,轻声一笑,“那也不必偷偷摸摸的,”随后话锋一转,“可你不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