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琴键坠入眼眸。
季弦思的心情忽然变得十分惆怅。
“《流年》？”
厉流殇偏头看了看她，温声征询她的意见。
“可以。”
季弦思长睫眨了眨，青葱似的手指悬在了琴键上。
琴谱架上，什么都没有。
曲谱全在两人的脑海里。
咚。
厉流殇率先叩动琴键。
季弦思凝了凝神，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弹奏。
动听的乐声在客厅响起，穿过每一寸空气，在别墅上空萦绕盘旋。
柳妈将做好的早餐端到餐厅，然后走到门口朝客厅看了一眼。
她笑了。
眼角却泛起了一抹湿意。
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厉俊年和一位年轻女孩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
那时，林笑薇已经去世整整三年。
柳妈在厉俊年的脸上，看到了他许久都未展露出的笑容。
她以为，他们最后会走到一起。
没想到，厉俊年最后竟然娶了顾明月。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厉俊年笑过。哪怕是对着一双儿女。
此情此景，让柳妈怎能不心生感慨。
在餐厅门口站了两分钟，她突然想起灶上还炖着营养汤，赶紧转身朝着厨房跑去。
厉流殇和季弦思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
似乎冥冥之中，他们已经合练过很多次。
一曲终了，季弦思忍不住开了口。
“厉总，这首曲子是小姨教你的吗？”
“不是。”
厉流殇侧了侧身，否定声说得很慢。
“不是小姨？那是你父亲？”
季弦思秀眉微蹙，猜测道。
这首曲子，是外公创作的，从未对外演奏过。
妈妈去世之后，就只有小姨肖蓁会弹了。
她想着肖蓁曾和厉俊年有过一段情缘，想必是她在他面前弹奏过。
“也不是。”
厉流殇的笑意里多了一丝笑意。眸光流转，墨瞳泛着柔光。
“还有谁知道这首曲子？”
季弦思疑惑。
“一个小女孩。”
厉流殇怔了怔，深幽的眸眯了眯。陈年旧梦慢慢在眼前浮动。
“小女孩？怎么可能？”
季弦思哪里会相信，只以为他在开玩笑。
“真的。”
厉流殇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眉间漾着缱绻的温柔。
“我去看看昊昊。”
季弦思只当他是玩笑，不愿继续追问下去，起身站了起来。
厉流殇看着她的背影，眼角的笑纹深了。
“傻丫头，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呀。”
季弦思上楼，轻轻推开厉昊天房间的门。
“妈咪……”
她刚走到床前，厉昊天就迷迷糊糊得睁开了眼睛。
“昊昊，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
她轻轻得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声音十分温柔。
“妈咪，昨晚是爹地接你回来的吗？”
厉昊天慢腾腾得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口问道。
“嗯。”
季弦思将还挂在他身上的薄毯扯开，点了点头。
“看来爹地没有说假话？”
厉昊天嘟了嘟嘴，小声嘟哝道。
“昊昊，你说什么呢？”
季弦思没有听清，问了一句。
“爹地说他很担心你，我还以为他骗人的。”
厉昊天挽起嘴角，笑着解释道。
季弦思的情绪稍稍波动了一下，漆黑的眸起了一丝波澜。
“妈咪，你以后要是不回来，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厉昊天噘了噘嘴，小声道。
“我昨天……”
季弦思听到这话，心下生出一丝愧疚。想要解释，一开口却发现一时半会儿有些解释不清。
“妈咪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给你打电话。”
“嗯。妈咪真乖。”
厉昊天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得转了转，小大人样得说道。
“你呀。”
季弦思屈起右手食指，轻轻得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哎哟，妈咪，疼。”
厉昊天一把搂住季弦思的脖子，小脸贴着她的脸颊，撒起娇来。
“疼吗？”
“真疼。”
母子二人嬉闹了两下。
季弦思抱着厉昊天去了洗手间。
两人手牵手下楼，厉流殇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他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微拧着。
“爹地，早。”
厉昊天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早。”
厉流殇没有抬头，手指轻滑着手机屏幕，像是在查看着什么。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早餐。
季弦思给厉昊天倒了一杯热牛奶，然后又剥了一个水煮鸡蛋。
“谢谢妈咪。”
厉昊天喝了一口牛奶，咧嘴一笑。嘴角挂着一抹浅白。
“客气。”
季弦思挽起嘴角，浅浅一笑。
厉流殇没有动筷，还在看着手机。
“厉总，吃早餐了。”
季弦思见状，小声提醒了一句。
“你们先吃，我回个邮件。”
厉流殇抬眸看了一眼季弦思，眸色有些深幽。他英挺的眉头还微拧着。
“好。”
季弦思点头。
她拿过勺子，给他盛了一碗营养粥，放在一边凉着。
十分钟后。
厉流殇终于放下了手机，拿过免洗洗手液洗了手，然后拿起了银勺。
营养粥，很养胃。
比起入口即化的口感，令厉流殇更觉幸福的是季弦思对他的关心。
爱一个人，才会如此在意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出门时，笼罩在西洲别墅上空的水雾散去了不少。
天边，出现了一抹浅橘色。
季弦思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厉总……”
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厉流殇。
“怎么了？”
厉流殇问。
“厉总，我想从今天开始搬出去住。”
季弦思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厉流殇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只是反问了她一句。
“王医生说，我小姨可以回家休养了，我想好好照顾她。再说，我……”
季弦思脸颊泛红，抬头看向前方。
一缕阳光洒落了下来，天边挂着大团小团的白云。
天放晴了，阳光却不能完全照进人的心底。
有些事，季弦思还不能跟厉流殇说。而厉流殇，又何尝不是藏有心事呢？
“肖姨出院之后的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了。”
厉流殇稍稍偏头，看了她一眼。
不算太过明媚的清晨阳光透过窗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五官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