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弦思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小姐，冒然前来，实在有些唐突。”
明战礼貌开口，剑眉星目覆着浅薄的流光。客套的话语里，透着一丝高冷。
季弦思的心脏‘砰砰’跳动着，心率也乱了许多。
眼前这人，五官虽然和寒战一模一样，但眉眼之中流露出来的陌生却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寒战见到她这个样子，绝对不会如此疏冷和客套。他那双灿若星河的眸子里不见半分紧张，反而好像含着一丝冷笑。
她的心瞬而陷入枯寂。
怔了几秒，她卡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回落。敛了思绪，笑了笑。
“明先生，你能来看我，我很意外……”
“你是厉总的女朋友，我来看你，一点都不意外。”
明战站在床尾看她，面上虽然十分平静，内心却似汹涌澎湃无法平息的大海。
他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孩，是害死他父母的仇人之女。
“……”
季弦思听到这话，不由偏头看了厉流殇一眼。
厉流殇面色清冷，投向她的眸光却带了几分柔情。
“明董，你看我女朋友都不相信，你我交情‘好’到如此地步。”
那个‘好’字，咬得有些重。
冷嘲入耳，明战微微挑了挑眉，笑道。
“看来，有些事你女朋友还不知道？”
两人一来一往，病房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咳……咳……”
季弦思忽然咳嗽了起来。
厉流殇赶紧倾身，替她拉了拉被子。
“明董，抱歉。”
简短的一句话，已经透出‘送客’的意思。
明战岂会听不出来，他强敛着心中的恨意，垂眸看向季弦思。
“季小姐，保重。”
继而，又对厉流殇说了一句。
“厉总，祝你女朋友早日康复。”
“多谢。慢走不送。”
厉流殇薄唇轻启，冷声回道。
明战再次看了季弦思一眼，目光意味莫名。季弦思抬起头来，他却已经转身。
他孤洌而冷傲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清幽的光线里……
有那么一瞬，季弦思的脑子里浮现出寒战四年前离开的样子。
那天，他转身向前，也是这般决绝而漠然。
季弦思开始头痛，紧绷的神经仿佛一摧即断。额上，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监控仪器，数据跳动得有些快。
厉流殇赶紧摁了按铃。
明战下楼，回到车内。季弦思那张清婉而带着红色伤痕的小脸一直在脑中浮现。
他心烦意乱，从车载冰箱里取了一瓶冰镇矿泉水，猛喝了两口。
心肺淬了凉意，情绪才稍稍稳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仇家之女，他却有些恨不起来。相反，还多了一丝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这太不可思议了。
“少爷，现在去哪里？”
云逸系好安全带，准备点火发车。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恭声问道。
“‘拾光’。”
明战眸光沉了沉，偏头看向了窗外。
“是……”
云逸应了一声，随即发动了车子。
病房内。
卢清河再次进来，检查发现季弦思并没有大碍，内心暗忖。
“厉总未免也太紧张了。”
这话，他却不敢开口对厉流殇讲。
“厉总，季小姐情绪有些波动，所以引起了数值跳动。但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不用担心。”
“嗯……”
厉流殇听到这话，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卢清河走后，他坐了下来。看向季弦思的眸光里，有愧意。
“对不起……”
“厉总，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季弦思不解。
“我不应让他进来见你。”
厉流殇眸光压了压，嗓音愈发低沉。
“没事……”
季弦思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卷翘的长睫眨了眨，又道。
“厉总，他不是寒战……真的不是……”
厉流殇后背一僵。
“你之前不是……”
问声，带着疑惑。
“厉总，你之前问我，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嗯……”
厉流殇掀眉看她，沉湛的眸光闪了闪。
“厉总，他和寒战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但他不是寒战……寒战见到我，绝对不会如此冷漠和陌生……”
“如果他刻意伪装呢？”
厉流殇反问道。
“伪装？”
季弦思怔了一下，忽而笑开了。
“不可能，他伪装得再好，也不会这样。他眼中露出的锋芒，分明想要杀了我……”
厉流殇看着她脸上笑意浅浅，说话的语气极为平静。一时，他无法辨别她的情绪。
她末尾那一句，却让他心口一惊。
“……”
他默了默，没有说话。
“厉总，如果他真的是寒战，绝对不会这样。除非……”
季弦思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
厉流殇眉头紧了紧，低声问道。
“除非他失忆，彻底把我忘了……”
季弦思嘴角噙出苦笑，语气含着悲凉。
“可即便忘了我，又怎会如此恨我？”
厉流殇听到这话，眉宇间瞬间多了一丝郁色。他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小手。
“你放心，不论他是与不是，我都会帮你查清楚。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伤。”
季弦思落在他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
“出院之后，马上就接手‘融兴’的案子，你会不会有压力？”
厉流殇为了调节她的情绪，换了一个话题。
“厉总，你真的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我来做吗？”
季弦思有些错愕得看着他。
腕上，玉镯轻轻晃动。幽绿的光芒缓解着眼中的干涩。
“我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厉流殇料峭的寒唇轻轻上扬，唇角多了一抹淡笑。
“厉总，我担心……”
季弦思虽然很想接手，但因为经验欠缺，心里少了一份底气。
如果让她去参加钢琴比赛，她是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的。
“季弦思……”
厉流殇松了手，垂眸，认真看她。
“嗯？”
幽深的眸光看过来，季弦思愣了愣。
“我相信你。”
厉流殇再次开口，清寒的声音掷地有声。
“……”
季弦思眸光颤了颤，心中掠过一丝悸动。
简短的四个字，胜过一席话。
她咬了一下唇角，目光坚定。
“厉总，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嗯。”
厉流殇点了点头，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