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殇，为了季弦思，你这又是何必？”
厉美娜低头，苦笑。泛红的眸子里有玉镯浮动。
玉镯下，是四年前她亲手割下的伤痕。
他说，那签名不假，正是季弦思亲笔签下。而甲方一栏，落笔的虽不是傅南城三个字，但那笔迹，她看着十分的眼熟。
她和傅南城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血。
“姐，你觉得我在骗你？”
厉流殇收了脸上的柔光，侧目，眸光开始起了凉意。
“流殇，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对季弦思如此特别，无非都是因为云沐雨？”
厉美娜终于将堆压在心头多日的情绪掀开，眶底的红越来越深。
“……”
这话引得厉流殇一阵沉默。
厉美娜却觉得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脸上起了一丝心疼。
“流殇，就算你忘不了她，也没有必要找一个替身。你这样，何时才能真正放下……”
长姐为母，即便只比他大了两岁。不论何时，厉美娜还是将他放在第一位。
“……”
厉流殇还是沉默。
厉美娜见反正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将心里的担心都说了出来。
“流殇，听姐姐的话，明天就把季弦思辞退了。钢琴老师也好，女秘书也罢，我们都可以重新再找……”
“姐，你说完了吗？”
久未出声的厉流殇终于缓缓开了口，低垂的眉角带着沁凉的芒。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一束束深浅不一的光影，影随风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幻化成各种形状。
“流殇，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姐姐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女孩……”
厉美娜长睫眨了眨，眼角有星光飞闪。
“姐姐，你凭什么肯定，我对季弦思如此是因为云沐雨？”
厉流殇双手撑在膝盖上，扭头，看着她。
厉美娜见他冷峻的五官半明半暗，眸色晦暗不明。怔了怔，轻声反问。
“难道不是吗？”
“不是。”
厉流殇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你们都以为我对季弦思如此‘特殊’，是把她当成了云沐雨的替身。其实并不是……”
有些话，就连最亲的血脉亲人他也说不出口。
“流殇，想不到你竟然陷得这么深了？这个季弦思也……”
厉美娜心下大惊，手心收紧，指甲都快要刺入掌心里。
“她救过我……”
厉流殇眸光一沉，幽幽打断了她。
“她救过你？季弦思？”
厉美娜再也坐不住，起身站了起来，双手攥紧得紧紧的，满脸诧异的低头看着他。
“嗯……”
厉流殇抿着寒唇，喉结滚了滚。
“流殇，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了她，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
厉美娜摇了摇头，无奈而又失望道。
“流殇，姐姐知道，现在不论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但是流殇，就算她代孕的雇主不是傅南城，也终究不堪。”
说着说着，厉美娜眶中的心酸再也绷不住，泪珠滚落。
“流殇，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也不配做昊昊的妈妈。流殇，难道你希望昊昊像我们一样吗？”
爱之深，才会如此担心。
“姐，坐……”
厉流殇一直等她全部说完，才对她偏了偏头，低声开口。
“……”
厉美娜慢慢坐下，扭过身去，背对着他。
“姐，你还记得15岁那年，我被人关进工地电梯吗？”
厉流殇薄唇轻启，一段沉痛伤痕再一次撕开。
“知道……”
厉美娜后背一僵，眼中的泪水陡然一滞，转过身来。
“医生说，再晚一步，你就没命了……”
陈年旧事在脑中浮现，她的眼眶更红了。
“当年救我的正是季弦思。”
厉流殇松开撑在膝上的双手，身体朝后靠了靠。棱角分明的五官覆着滔天的恨，眸中的寒更是加深了不少。
一路到大，这样的‘惊险’一直伴随着他。
用厉老太太的话说，他能活下来，已是厉家祖上积了德。
“不是华叔吗？”
厉美娜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那年她17岁，被华章匆匆从学校叫走。去到医院，看到厉流殇再次命悬一线，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是季弦思叫了华叔过来帮忙……”
厉流殇锋锐的眼角浮有浅浅润泽，心脏突然紧缩起来，那铺天盖地的窒息之感再次袭来。
他闭上了眼睛。
“流殇，你没有骗我？”
厉美娜见他脸色突变，急忙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得问。
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我无需骗你。”
厉流殇缓缓弹开沉重的眼睑，幽幽开口。
厉美娜看他这个样子不像骗她。身体一颤，松了手。
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厉美娜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流殇，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拿你一辈子的幸福来作为报答。你可以……”
“一辈子？”
厉流殇嘴角噙出了一抹苦笑。
“只怕人家不愿意要……”
“怎么可能？”
“好了，姐。季弦思的事说完了，现在来说说你和傅南城的事……”
厉流殇还真是一个情绪掌控力极强的人，很快调整了状态，双腿叠搭，神情严肃了起来。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厉美娜心湖漾开，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你们离婚吧，律师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厉流殇面色一沉，声线很凉。
厉美娜又是一愣，再次不敢置信得掉过头来，泛红的眸一眨不眨得看向他。
“流殇，你……”
“姐，人生短暂，何苦委屈自己。”
“流殇，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厉流殇看着她慌乱而无措的神情，心下对傅南城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他不忍告知厉美娜实情，只能找一个比较好的说辞。
“连于妈都看得出来，你们两已经貌合神离，你又何必再继续煎熬下去。”
顿了顿，又道。
“你放心，离了婚，我养你。”
厉流殇这话，带着一丝玩笑。
厉美娜就算离了婚，单凭她手中的厉家股份和林笑薇给她留下的遗产，她这一辈子也花不完。
“流殇，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和他的婚姻已经彻底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