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厉流殇的书房,他人不能随便进去的。他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信,非得要让自己进去拿。
该不会是解约函吧?
季弦思内心纠结了片刻,鼓起勇气拧开了书房的门。
门一打开,寒肆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书香扑面而来,凉得她呼吸一窒。怔了怔,朝着书桌望了过去。
“签字。”
寒意刺得眼睛微微一缩,她好像又看到了厉流殇坐在书桌前,对她寒漠出声。
这一声让她不由微微颤栗,手指头蜷缩了起来。
泛起冷气的房间,让她的神经越发紧绷了起来,心中好像有根绵柔的丝线将她的心脏越缠越紧。
她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咬着唇角,慢慢走了进去。
书桌上,果然放着一个棕色的信封。
季弦思拿了起来。
信封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
脚底如同胶粘,让她挪不开脚。就这样,她站在书桌前,打开了沉甸甸的信封。
她慢慢得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三张照片和两张发黄的纸张。
照片的男主角穿着黑色羊毛开衫,咖色休闲长裤。五官英俊,唇角微扬。
这人和厉流殇有七分相像。
季弦思不敢确定他是否是厉流殇的爸爸厉俊年,但照片的女主角,她却怎么都不会认错。
那是她的小姨。
肖蓁。
照片中她十分年轻,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针织连衣裙,一头黑如瀑布的长发扎了一个公主头,发上系了一条同色的丝带。
那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庞,亦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
三张照片,里面的男女主紧挨着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
两人配合得好像十分默契,因为他们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的和暖又惬意。
空气,寂静无声。
隔着照片,季弦思仿佛都能听到悠扬婉转的琴音。
每张照片的右下角,留有时间。
二十五年前。
八月十八日。
这个时间,厉流殇已经三岁,而厉美娜已经五岁了。
‘轰’得一声,无数烟火瞬间在季弦思的脑子里炸开,头痛欲裂,身体摇摇晃晃朝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了办公桌的桌沿上。
季弦思的呼吸,慢慢停滞。黑白分明的眸如同冰封的湖面,所有情绪都凝固了起来。
厉流殇没有骗她,小姨真的和他父亲不清不白……
无论她多么不愿接受,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忽然,心跳猛地加剧,胃里突突泛起一阵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心中生出无言的羞耻之感让她脸色瘆白,眼角开始有薄雾在飞闪。
指端一松,手中照片连带着信封和有些发黄的纸张齐齐掉在了地上。
纷纷落落,有如残落的蔷薇花瓣。
静默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蹲下去,将照片和纸张拾了起来。
转身,双手撑住书桌边沿,重重咬唇,待唇上传来深深的刺痛之感,才鼓足勇气将折叠起来的发黄的A4纸打开。
《死亡证明》。
季弦思漆黑的瞳仁剧烈紧缩起来,那些已经沾染了岁月气息的黑色字体泛着凄凉。
林笑薇。
女。
22岁。
身份:墉城厉家长子厉俊年的妻子。育有一女一子。(女儿:厉美娜2岁。儿子:厉流殇0岁。)
死亡原因:难产离世。
“厉总的妈妈?”
季弦思努力得提取着纸张上面的信息,震惊得瞪大了双眸。眼角的薄雾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沉沉的疑惑。
“厉夫人不是厉总的亲生母亲?”
真相来得太突然,季弦思脑中的神经扯得生疼,心情并没有轻松半分。
厉流殇特意给她看这份《死亡证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她,顾明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是想说小姨并未介入他父亲的婚姻?
这个城府深沉的男子,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厉夫人居然不是厉总的亲生母亲?难怪他们母子关系并不亲密。”
季弦思心绪纷繁得又打开了另外一张发黄的信纸,看清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窗外,一缕晨曦透射了进来,斜斜洒落在书桌上的鎏金台灯上,折射出明亮的流光。
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带着丝缕悲凉。
季弦思低头看着纸张上的熟悉字体,眼泪开始盈满整个眼眶。
那是肖蓁亲手写给厉俊年的分手信。
一字一句,含着浓烈又隐忍的深情。看得出来,放弃这段感情,她很痛苦。
落款日期:25年的10月18日。
这一天,是厉俊年迎娶顾家长女顾明月的大喜之日。
“小姨,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季弦思一直揪着的心一点点放了下来,愧责之感盈满心头。
她怨责自己不该怀疑小姨的人品。
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小姨了。
此时无言胜有声。
厉流殇知道她心中的猜疑,没有跟她说只言片语,只是用这最直接的‘证据’解开了她心头的疑惑和纠结。可是,当她看完这些,心绪依然难平。
他选定她来教厉昊天弹钢琴,到底是因为什么?
小姨?
还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虽然她很想把这份工作当成普通工作来完成,但这些前尘往事牵扯出来之后,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姐姐……”
书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软糯童音,她怔了怔,慌忙扭头看了过去。
穿着卡通睡衣的厉昊天睡眼惺忪得站在了门口。
“昊昊?”
“姐姐,你怎么了?”
厉昊天趿着小拖鞋慢慢走到季弦思身边,仰起小脑袋,看向了她。
“我没事,眼睛刚才被风吹了一下……”
“真的吗?要不要紧?”
“不碍事,一会儿就好了……”
季弦思努力得挽了挽嘴角,一边低声回应,一边将照片和发黄的纸张收进了信封。
“姐姐,爹地又向你提无理要求了?”
厉昊天是个聪慧的孩子,他看到季弦思眼睛通红,眼皮肿得厉害。心下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爹地大人‘欺负’了她。
“没有。”
季弦思连忙轻轻摇头否认,她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书桌,犹豫了一下,把信封压在了鎏金的台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