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弦思抿了抿唇，悬在黑白琴键上的手指慢慢收拢。淡淡的光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心上浮出了深深的担忧。
艾天依一再交代她，不要惹事，可是这只怕要事与愿违了。
“这一次，你又爬了谁的床？”
顾梦西不待她回应，再次开口。
尽管这话有失她刚刚营造的优雅大方的形象，但她还是无法抑制得‘骂’了出来。
她只要一想到厉流殇在西洲别墅强势维护季弦思的那一幕，就恨得牙龈直痒痒。
“顾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季弦思微微仰头，漆黑的瞳仁对上顾梦西那晕染了浅淡怒意的双眸。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还好意思让我注意言辞……”
顾梦西优雅不在，开口竟有几分‘泼妇’的味道。
乐队的乐师一片哗然。
即便萧晗在这里，他们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得没错吧，这个女人的背景还真是‘不简单’。”
“你看，顾家大小姐那样生气，会不会是抢了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不是厉少爷吗？”
“那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吧？厉少爷她都敢抢……”
“不过，就算这样。顾大小姐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这样也未免太有失身份了……”
“谁说不是，她这个样子，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萧晗听到这些议论，沉在浅淡光晕中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刚要开口，却听到季弦思对着顾梦西冷声质问。
“顾小姐，我堂堂正正弹琴，怎么就不要脸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落地有声。
顾梦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和诋毁，季弦思忍无可忍。
她落魄、贫穷，却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撑起她和小姨的一片天。旁人有什么资格轻贱她。
“堂堂正正？呸……谁知道上了哪个男人的……”
顾梦西杏眸一沉，怒火将她最后一丝优雅燃烧殆尽。
“梦西……”
萧晗见她越来越不像话，丢下顾梦柔，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妈，你放开我……”
“梦西，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萧晗小声斥责。
“妈，我不管，我今天必须要教训这个死丫头……”
怒火中烧的顾梦西哪里听得进去，厉流殇对季弦思的维护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得扎进了她的心里。
“梦西，别闹。有什么事，下去再说。大家都看着呢？”
萧晗面上沉了怒色，压低了声音。
这时，有不少宾客朝这边看了过来，其中就有顾家的家眷。
顾家人员众多，几乎全都依附顾家的家族企业。人多，心思就会多。顾家当家人这个位置自然成了众人觊觎的目标。
现在的当家人顾舜尧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非亲生。
无时无刻，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都紧盯着顾梦西两姐妹，希望能抓到她什么把柄。
心机深沉的萧晗从小就教育她们凡事谨慎，谁知她们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
顾梦西狠狠剜了季弦思一眼，咬牙切齿道。
“你给我等着。”
“走……梦柔，你也给我下去……”
萧晗对着顾梦柔又叫了一声。偏头时，目光滑过季弦思。怔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眼熟？
她来不及多想，拉着顾梦西朝着顾明月的小包间走去。顾梦柔噘了噘嘴，将手中的长笛朝身边的乐师重重一扔，然后傲娇得踩着高跟鞋离开。
季弦思见她们走远，不理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议论，调整坐姿，深深吸了一口气。
十指叩动，婉约的乐声在指尖萦绕，琴音舒缓，没有丝毫的瑕疵。
“难怪顾大小姐那样失控，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都这样了，还沉得住气。”
“就是，要是我，早就没脸继续弹下去了。”
“算了，我们继续。”
其他乐师看着坐在钢琴前的纤细背影，神色各异。
一曲结束，季弦思准备喝一口水，稍作休息。
还未打开矿泉水瓶，有人端着一杯红酒款款走了过来。
“小姐，钢琴弹得真不错，不知道你的老师是哪一位？”
莫名，一束光亮慢慢移了过来，打在了他们身上。连带着，名贵钢琴也笼罩在明亮的光圈里。
这光，打得真有水平。立在不远处的立灯突然熄灭了。除开他们，其他乐师都栖身在黑暗中。原本黯淡的大厅西北角一下成了焦点，来往宾客再次把目光投了过去。
“我自学的。”
季弦思看了来人一眼，神色稍显淡漠，语气有些疏冷。
身着酒红色西服，打着黑色领结的男子勾了勾唇，眉间溢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自学都弹得这么厉害？佩服、佩服……”
男子走到钢琴前，弯腰，垂眸，逼视着季弦思那张薄施粉黛的小脸。张嘴，吐气，齿间漫溢出浓浓的酒气。
季弦思秀眉微蹙，身体不自觉得朝旁边挪了挪。
没想，男子趁机坐在了她的身边，身体不由自主朝她倾斜。还未等季弦思反应过来，展臂一把抱住了她。
他微微偏头，呼吸带着酒味直往季弦思颈脖里灌。季弦思头皮发麻，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你干什么？”
季弦思心口一紧，随即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男子攀在她肩上的手臂却异常有力，箍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登徒子她在‘拾光’咖啡厅见过不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场合也会遇到。
“小姐，我叫顾方舟，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季弦思拼命挣扎时，对方温热而混着浓郁酒味的气息再次朝她袭来。
耳后，绯红如血。
此时，无论是台下的众人，还是乐队的乐师，全都看戏一样。
谁也没有上前。
谁也不敢上前。
顾方舟，顾家五房的独子。从小长在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身边，骄纵跋扈。如果说他是墉城第二纨绔，没人敢称第一。
明晃晃的灯光落下，顾方舟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钢琴上，一把抓住了季弦思的一只手……
“小姐，你弹得这么好，不如教教我……”
话音未落，醇红的酒液浇在了他的脸上，一时迷蒙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