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呢?”周匀伸手?在魏濯的?面前晃了晃,看他没反应,正准备探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魏濯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门口带去:“没什么,我看错人了,不是说快迟到了吗,还不走?”
“啧,神神秘秘的?,必然有鬼。”周匀把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了下?去,一边整理领子,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魏濯的?位置比较靠后,距离周匀挺远的?,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个,离得靠前了,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那我先过去了。”周匀指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对魏濯说道?。
魏濯点了点头,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想着刚刚看到的?人影,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站在瞿行舟身旁的?青年?他看得清楚,正是白知寒,尽管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魏濯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就像是呼吸时脑袋上被套上了一个塑料袋子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上前去把瞿行舟拽到自己身边,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插手?瞿行舟的?事情呢?
他原本是有的?,只是他那个时候并不珍惜。
魏濯低着头,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两只手?的?手?指因烦躁和焦虑而?无措地纠缠在一起。
订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魏濯却没有在亲友席上看见瞿行舟,他回头看了看门口,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烦闷,于是暂时先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想找个地方先透透气。
魏濯绕过了走廊和小门,走到了一片四周围满了花藤的?院子里,这里远离了宴席所在的?地方,僻静极了。院中间种着一颗粗壮的?银杏树,根系错乱地鼓出了地面。这棵银杏树也有些年?头了,树叶密密匝匝的?遮下?了一片绿荫。
魏濯走到树下?,点了一支烟。
点了,但是没有抽,任由烟灰积攒起来,轻轻一弹,就落到了脚下?的?石板上。
魏濯有烟瘾,是刚离开S市的?时候养起来的?。每当他在梦里梦见瞿行舟却忽然惊醒的?时候,就需要尼古丁来舒缓自己的?焦虑。烟、酒还有褪黑素,陪伴了他几个月的?时间。
后来他想起来,应该在某个下?午,他正站在阳台抽烟,因为策划方案的?事情,瞿行舟走了过来,拿走了他嘴边的?烟,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眼帘半垂,吸了一口后,扭头吐进了刚刚落下?的?黄昏里。
瞿行舟把燃了一半的?香烟按灭在阳台上,然后和他接吻,轻轻咬着他的?下?唇,含糊不清地和他说:“吸烟有害健康。”
他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说了句:“你不也抽了吗?”
瞿行舟或许是笑了,低低地笑了几声,笑声闷在了嗓子里。他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说的?话也像是锅里熬着的?糖浆,缓慢而?黏腻地流动着,在太阳底下?彻底化掉了,和昏黄的?夕阳融成了一样清透的?琥珀色。
“我陪你啊……”
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魏濯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明了,甚至这段记忆到底是否存在他也不得而?知。记忆里,瞿行舟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笑着和他说话、接吻,栏杆上放着一根被遗忘了的?烟蒂。
魏濯愣愣地出着神,烟走了到了尽头他也没有察觉,直到被掉落的?烟灰烫了一下?才猛然回神。
他看着自己被烫红了的?手?指,木木地蹭了一下?手?指。
烟蒂掉到了石板上,魏濯用脚碾灭了还闪着红色火光的?烟头。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飞过来一只孤零零的?飞鸟,清亮地叫了一声,当魏濯抬头的?时候,它却忽然不见了。
“魏濯?”
魏濯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一下?就怔住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哪怕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听到过了,再次听见的?时候还是瞬间就对上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魏濯扭头看去,瞿行舟正站在他不远处,他的?身后是一片蔷薇丛,瞿行舟就是从那丛枝叶后绕出来的?。
魏濯一时忘了言语,只是望着他,像是在看一副未曾面世的?艺术品。
瞿行舟向前走了一步,却又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距离魏濯两步左右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些微妙,再向前一步就太过亲昵,退后一步又显得陌生,瞿行舟拿捏着和魏濯之间的?关系停下?了脚步。魏濯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就那么近,他却没有办法伸手?拥抱。
瞿行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魏濯,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让瞿行舟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魏濯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魏濯。
魏濯的?样貌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瞿行舟却知道?,他变了,这种变化是和眉眼共同生长着的?,藏在了每一寸肌肤的?底下?。这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在视线相碰时,他所感受到的?。
魏濯站在那里,站在树底下?,却仿佛是站在了一条河的?对岸,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汹涌浑浊的?大?河,魏濯就这样隔着河静静地看着他,他是忧郁的?、沉静的?,他的?身体里有着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的?灵魂。
就是这个新生的?灵魂向他默默控诉着,他很难过,尽管这难过被欣喜所包裹着,可是内核还是苦的?。
这样悄无声息的?悲伤一下?一下?挤压着瞿行舟的?心脏。
本来瞿行舟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大?度地放下?了,但是看到魏濯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有那样一种冲动——冲上去揪住魏濯的?领子,质问他,他凭什么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这么委屈?
他不是宰相,他并不大?度。
“你怎么在这里?”瞿行舟问道?。
魏濯下?意识地把被烫红了的?手?指往身后藏了一下?:“来见朋友。”
魏濯的?皮肤很白,被烫出来的?痕迹看起来就有些触目,他收手?的?动作?又太过明显,瞿行舟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的?手?指。
瞿行舟的?手?稍微抬起了一下?又立马放了下?去,幅度很小,几乎察觉不出来。
他说:“魏先生受伤了,去处理一下?吧。”
“没事。”魏濯轻轻摇了摇头,视线却一刻也不肯从瞿行舟的?脸上离开,他说,“你……是不是还有事情?”
魏濯算了算时间,订婚宴应该就要开始了。
瞿行舟礼貌性地笑了一下?:“今天是我哥的?订婚礼,先告辞了。”
“好,”魏濯稍稍侧身,“再见。”
瞿行舟和他擦肩,刚走出去几步,忽然就被魏濯叫住了。
“瞿行舟。”魏濯说。
瞿行舟回头,魏濯站在树荫底下?,蓦然弯了一下?嘴角,先前在他眼底看见的?悲伤都一扫而?光,他笑着,像是恒河边生长着的?植物一样,带着干燥而?生机勃勃的?味道?。
他说:“我很高兴。”
瞿行舟没有表示什么,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转身离开了。
瞿行舟回到订婚宴上时,时间刚刚好,仪式正要开始。他坐到了郑绻的?身旁,看着自家?大?哥和林家?的?小姐交换戒指,他们?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切割漂亮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知怎的?,瞿行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魏濯的?手?,洁白、修长并且干净,只是手?上多了小片淡淡的?红色。有些碍眼,但又足够艳丽。
像是一朵开得不合时宜的?玫瑰,美,但是不合时宜。
“行舟?”郑绻发现了他的?晃神,担忧地低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瞿行舟安抚性地笑了笑:“妈,我没事,刚刚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别担心。”
郑绻拍了拍他的?手?背,叮嘱道?:“工作?也不能伤了身体,知道?吗?”
“知道?了。”瞿行舟应了下?来。
郑绻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回了台上一对新人的?身上。
瞿行舟只觉得有些对不起瞿父、瞿母,当时魏濯离开之后,他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段时间一直拼命地工作?,没日没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结果熬伤了身体,因为胃炎住进了医院,被迫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时是关岳明来给他送资料,才发现他晕倒在了家?里。这件事情把瞿父和瞿母吓坏了,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要嘱咐他一两句,不能因为工作?伤了身体。
……
魏濯没有再回到订婚宴的?现场,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情绪后,给周匀发了条短信就先离开了。
“我见到瞿行舟了,订婚礼就不去了,帮我带一句祝福,谢了。”
发完消息后,魏濯就先收起了手?机,其实?他还想再远远看一眼瞿行舟,只是今天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于是作?罢。
只是等到他回到周匀家?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魏濯看着上面的?联系人备注,笑了一下?后,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听起来带了些吴侬软语腔调的?女声,轻轻柔柔的?,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出断桥、烟雨、杏柳。
她说:“魏濯,你回来了呀?”
魏濯靠着门框,笑道?:“刚回来没多久,就听说了你和瞿琢陆订婚的?消息。”
林远湘轻哼了一声,埋怨道?:“好歹你也算我半个哥哥,连订婚礼都不来……”
魏濯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个样子我有点不习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算了算了,不和你装了,你明天有空没,咱俩好久没见了,一起出来吃个饭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大纲里写的氛围应该是有些剑拔弩张的,但是写到这的时候又觉得不太适宜
今天码字的时候好痛苦,一直被打断,总有人找我,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