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S市。
“这个项目让创意部继续跟进,务必在一个周之内拿出成果,还有,明天晚上?的预约帮我推了,我要回家一趟。”瞿行舟的脚步停了一下,顿了几?秒钟后才又继续和关岳明说道,“下周三我要去一趟法国,你记得提前订好机票。”
关岳明拿着本子飞快地记着瞿行舟吩咐的事情,低头问道:“需要陪同人员吗?”
“不用,你和我一起就行。”瞿行舟打开办公室的门,在桌边翻出了几?份文件夹,放到了关岳明的怀里,“一会儿你把这个送到陆总监那里去,就说我不满意,让她再选。”
“是。”关岳明接下了文件夹,略微弯了弯腰,应道,“老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瞿行舟坐进了椅子里,把事情交代完了后就对着关岳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工作?了。关岳明了然,快步离开了瞿行舟的办公室,顺手把门轻轻地带上?。
瞿行舟按下桌上?的按钮,收起了身后的百叶窗帘,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进了房间里。现在才刚刚入夏,下午的太阳并不烤人。
转眼,距离魏濯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年的光景。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以让很多事情被时间冲淡。
就像这间办公室一样,哪怕瞿行舟有意无意地想要保留一些过去的痕迹,现在也很难再找到了。
至于魏濯,当别人再提到他的时候,瞿行舟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微不足道的遗憾。难过和痛苦并没有彻底消失,可是那些情绪就像是雾里看花,总是隔着一层看不清的纱,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在意了。
瞿行舟照例打开了邮箱,他的私人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发出者未知的邮件。瞿行舟习以为常地点了开来,里面是几张风景照,和一句简单的赠语。
这个陌生的寄件人是从一年前才出现的,发邮件的频率并不高,也不规律,有的时候一两个周发一次,有的时候却要一两个月,每张照片的风景也不一样,有的时候在沙漠,有的时候又在雨林……
这个陌生人就像是满世?界行走着一样,在一个地方停留再离开。
最开始的时候瞿行舟也回过邮件,问他是谁,但?是这个陌生人并没有回复,只是隔段时间就发几?张照片给他,久而?久之,瞿行舟也就习惯了他这样沉默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他们就像是两个从未谋面过的老友,瞿行舟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着这个陌生人丰富的经历,就好像他也参与其中了一样。
慢慢地,瞿行舟开始期待这个人的邮件了。其实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个陌生人的来历,只是后来瞿行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不想去猜,怕猜对,也怕猜错。
他希望这团虚拟数据的背后是魏濯,同时又隐隐地有些害怕。
瞿行舟一一打开了这几?张新的照片,拍摄地点是海底,背景一片漆黑,只有镜头正中间漂浮着一只近乎透明的触须细长的生物——灯塔水母。
在照片里,灯塔水母的身体呈现钟形,散发着微弱的莹莹蓝色,柔软透明的身体里包裹着红色的消化系统,脆弱而又美丽。
灯塔水母作?为小型水母,体长只有四到五毫米,而?现在这柔弱并难得一见的生命,正静静地躺在瞿行舟的电脑桌面上。那个陌生人,通过虚拟的数据,为他送来了一场海洋里无声的浪漫。
邮箱里一共传来了十多张照片,除了水母,还有一些微小的海洋生物,像以往一样除了最顶头的一句留言,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他说:“这是没有声音的地方,但?也有生命拜访。”
瞿行舟把照片一张张地保存到了电脑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封询问他身份的邮件发送出去。
就这样其实也不错,瞿行舟这么想着。
关上了邮箱,瞿行舟看到有消息框在电脑的右下角跳,点开一看,是白知寒。
当时在魏濯走了之后没几?个月,白知寒也离开了问渠,不过他的离开并不在瞿行舟的意料之外,毕竟白家也有着自己的家业,白知寒本就是在他这里历练的,没有道理一直留着他不让他走。
白知寒离开之后,在家里的帮助下开办了自己的独立公司,主打家装设计,这一年里也渐渐有了些名气,这段时间和问渠也有着业务往来,俨然有了青年才俊的意味。
至于魏濯,却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这个行业就是这个样子,一年的时间足够新人出头,也足够让一些人慢慢被遗忘。
瞿行舟点开了聊天框,白知寒的头像一下就跳到了他的眼前。
白知寒:行舟,你明天下午三?点有时间吗?
白知寒:我想和你谈一下方案的事情。
白知寒:如果可以,老地方见。
瞿行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知寒发消息的速度很快,好像生怕他会拒绝一样。
其实瞿行舟早就意识到了白知寒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但?是那个时候他和魏濯还在纠缠不清,实在是没有心思来处理白知寒的感情,等到魏濯走了之后,他又花了一段时间来调整自己,直到半年前才把话和白知寒说清。
本以为说开了之后白知寒就会放弃,谁成想这个小孩不进也不退,就站在原地固执地等他回头。
瞿行舟也用心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他能理解白知寒,也不想把话说得太过分。
瞿行舟回想起了和白知寒摊牌的那一天,白知寒站在他的门口,蛮横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手腕,和他说:“行舟哥,我知道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但?是……”
“你能不能先不要拒绝我,能不能……”白知寒抬起头,眼睛里湿漉漉的,看向瞿行舟的视线温柔得?不像话,就好像要溢出来了一样,他说,“再等等我。”
白知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的让人不忍心拒绝。他走上前,蹭了蹭瞿行舟的脸颊,低声说:“我哪里比不上?魏濯,我都可以改的。”
委屈里还拈了点酸气。
瞿行舟轻轻地推开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然后一纵就是半年多。
瞿行舟回了神,在对话框里回了个“好”后,就关上了电脑。
他把身子往后一靠,盯着自己的天花板静静地发呆。
如果没有魏濯,也许自己真?的会喜欢上白知寒也说不定呢?瞿行舟胡乱地想着。毕竟白知寒无论是样子还是脾气都合着自己的胃口,就连耍脾气都顾及着自己,如果不是魏濯……
瞿行舟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也不知道,如果没有魏濯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下午三?点,瞿行舟准时到达了餐厅。
“行舟。”白知寒见到瞿行舟朝着自己走过来,眼睛不自觉地微微弯起,笑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瞿行舟坐到了他的对面,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其实你只是想约我出来吃饭吧?”
“啊……”白知寒有些失望,“被你猜中了。”
然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赌气似的看着窗外,轻声抱怨道:“可是如果不这么说,你肯定不会跟我出来吃饭的。”
瞿行舟伸手揉乱了他额前的头发,带着笑意说:“好了,好了,前阵子是真的有工作,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被瞿行舟这么一哄,白知寒的气立马就跑到了九霄云外,他笑吟吟地把菜单推到了瞿行舟的面前:“行舟,你点。”
瞿行舟弯了弯嘴角,叫来了服务生,点了几?道合两个人口味的餐点。
在等餐的过程中,白知寒开口问道:“对了,陆哥和林小姐的订婚宴是什么时候?”
瞿行舟说:“下个月初三?。”
白知寒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日历,眼睛微微一亮,笑道:“是好日子啊。”
“真?没想到,才多久的时间,就要订婚了。”白知寒忽然感慨道,“我哥的女朋友还不知道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呢,唉……”
“好好说话。”瞿行舟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白知寒皱了皱鼻子,接着问道:“之前都没听说林家小姐和陆哥认识,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
瞿行舟沉吟了片刻,回道:“听说是在国外认识的,剩下的……他也没告诉我了。”
林家小姐半年前回的国,回国之后就对瞿琢陆紧追不舍,好长一段时间瞿琢陆连去公司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林家小姐找上门来。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个人突然就开始腻在了一块,然后不久前就定下了婚约。
瞿行舟想到瞿琢陆被林家小姐堵在门口不敢出门的样子,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林家小姐呢……”
“过段时间就能见到了。”
“也是。”
说着话,餐点就送了上?来,两个人很快就换了话题。
等到瞿行舟和白知寒一起离开餐厅之后,坐在两人座位背后的男人才偷偷摸摸地放下挡住自己脸的书,仔细回忆着自己刚刚不小心听到的对话,心下有些几?分定夺。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最近联系过的一个电话,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不一会,电话就被接通了。
“周匀?”
周匀装出一副着急的语气,连忙说道:“兄弟,你可别说我不仗义,我听说瞿行舟下个月初三?要订婚了,你到底决定好没有,下个月到底回不回来?”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过了几?秒钟后,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地问道:“你说,瞿行舟要订婚了?”
“是啊,我亲耳听见的。”周匀说得和真?的似的。
电话那头像是缓缓呼出了一口长气,轻声说:“他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周匀听,还是说给自己的听。
周匀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话带到了,剩下的我也管不着了。”
“知道了。”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谢谢。”
等到挂断了电话,周匀才像是计谋得?逞了似的放松了肩膀。
周匀刚刚拨通的正是魏濯的电话,他实在是看不下去魏濯这犹犹豫豫的样子,要是他不找个事情刺激一下魏濯,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敢回来面对瞿行舟了。
明明心里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但?总是止步于迈出第一步,周匀真?想直接飞到南美洲给魏濯一拳头。
而?远在南美洲的魏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想看的话,瞿大哥和林小姐的故事也许会放到番外,想的话就在评论区告诉我吧,如果人多就给安排上(探头)
说起来,我昨天翻我的大纲,才发现,原来S市在我的大纲里是有名字的,我原来想的是荆南市,结果写的时候我给忘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我怕不是个金鱼脑子……
对了!!最近收到了两条长评,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