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墓地,许嘉言一个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上次抱了他?就匆匆跑掉的女孩子。
是萧若,她找来了。
喜欢了他?三年多,萧若当然知道他?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厢县。
许嘉言诧异了一会儿,拄着拐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萧若穿着一身黑大衣,一双白色运动鞋,露了一圈白色的脚脖在外面。
她嘴唇在瑟瑟发抖,说出口的话还有颤音:“我来找你。”其实,她去年也来了,只不过?都是偷偷的,她偷偷地跟着他?去过他?家附近,知道他?家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黄色的锁;偷偷地跟着他?来过墓地,知道他?父母的墓碑是哪一个,也在许嘉言走之后,给他?父母的墓前放过鲜花,上过?香。
许嘉言敛着眸,沉默了好一会。
“许嘉言,”她把兜里冰凉的小手拿出来,可怜兮兮地卖惨:“我手好凉……”
许嘉言没有拄着拐杖的右手微微颤了颤,迟疑了几秒,他?缓缓把右手伸出来,递给她。
那双递过?来的右手,是冷白色,指骨纤长。
萧若牵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她攥着他?的四指,蹭他指腹的温度。
许嘉言把她带回了家,一路上,萧若都没有放开他?的手,一会儿一只手牵着,一会儿两只手抱着,像个怕自己走丢又或者被家长丢弃的孩童。
刚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开?堂屋的门,隔壁的张奶奶过?来了,站在院子外,朝院子里喊:“嘉言啊,吃饭了。”
许嘉言扭头:“张奶奶,我马上来。”
他?的手还在萧若的手里,他?把手抽回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都不敢看她,眼睛落在她身旁:“你吃饭了吗?”
萧若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没有,”她还特意补充一句:“我早上也没吃。”
“隔壁张奶奶家做了饭,”他?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我才?不会嫌弃!”她怎么会嫌弃,她没有那么娇滴滴。
许嘉言没说话,转身往外走,萧若跟个可怜的小猫似的,跟在他身后。
张奶奶见到许嘉言带了个姑娘过?来,眼睛都弯了:“是女朋友吧?”
许嘉言忙解释:“不是,是、是朋友。”
萧若两手空空的,有点拘谨,她弯腰,很礼貌:“张奶奶好。”
“好,好,”张奶奶张罗着:“来来来,坐吧。”
张奶奶老伴去世好几年了,儿子媳妇住得也不远,有时候晚上会过?来吃饭。
人老了,就只盼儿孙绕膝。
张奶奶做了三菜一汤,桌上只有两个碗,许嘉言又去拿了一个碗过?来,给萧若盛了大半碗的米饭。
饭后,许嘉言去洗碗,张奶奶本不答应的,可他执意,张奶奶干脆拉着萧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你叫若若,是吧?”老人把萧若的手放在掌心里。
“嗯,”萧若瞥了一眼厨房的位置。
张奶奶一语点破:“喜欢嘉言?”
萧若立马抿唇了,她吃饭的时候也没说几句话啊,这么明显的吗?
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岁,虽然远的看不清,但是这小姑娘的心思可都明写在脸上了。
张奶奶直言:“嘉言这孩子,命不好,以前很开?朗的,出事了之后,这性子就沉下?去不少,话没以前多了,也不怎么笑了,”张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孩子应该是不想拖累你。”
“奶奶,”她的眼底是压不住的雀跃:“你是说……”她看向厨房的位置。
张奶奶缓缓点了点头:“就吃饭的那一会功夫,他?偷看你的次数可比你偷看他?的次数多多了。”
萧若的脸刷得红了,悄咪咪地看了眼张奶奶,唇抿了抿又张开?,掩嘴道:“您是说,我有戏咯?”
张奶奶一双眼睛笑弯了,“奶奶等着吃你们的喜糖。”
一句话,把萧若说的心里乐开?了花,她满口答应:“到时,我一定请您去喝我们的喜酒。”
厨房离客厅很近,洗水池的水龙头早就关了,许嘉言手里拿着洗好的碗,愣愣地站在那……
下?午,许嘉言和萧若陪着张奶奶唠了会加长才回了隔壁。
萧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进了院子,许嘉言转身,问她:“你上午怎么来的?”
“坐火车。”她故意没开车。
厢县还没通高铁,只有火车和大巴客运。
许嘉言抬头看了眼天,阴阴的,估计想下雨,“天不好,你早点回去吧。”
“你呢?”萧若问:“你是明天回去吗?”
“嗯,”他?说:“我送你去火车站。”
萧若往后退了一步,像商量,但脸上的表情很固执:“我明天跟你一块回去行吗?”
“不行,”他?直接拒绝:“早点回去,别让父母担心。”
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想起张奶奶的话,坚定地抬头:“我不走。”
许嘉言:“……”其实她耍起赖来,他?很没办法。
萧若嘟着嘴:“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去张奶奶家住。”
许嘉言:“……”这才?多一会的功夫,就拿人家张奶奶做挡箭牌了。
许嘉言轻轻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开?了堂屋的门。
堂屋里的家居摆设很陈旧了,许嘉言把电闸推上去,又去厨房把水阀开?了,然后掀掉盖在沙发上的罩布,萧若站在门口,两只脚犹犹豫豫想往里迈,又不敢,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做这做那。
许嘉言把沙发擦干净,“坐吧。”
萧若就走过去坐下?了。
雨说来就来了,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打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
许嘉言去烧水,厨房里用的是煤气,水壶在煤气灶上哧哧地烧着,许嘉言坐到另一个单人沙发上,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来这里,你家人知道吗?”
她摇头。
他?说:“你先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萧若哦了一声,却没有去掏口袋里的手机。
门外的雨点大了,打在结满脐橙的果树上,黄得更黄,绿得更绿。
萧若就问:“那是橘子还是橙子?”
许嘉言回答:“是脐橙。”
“甜吗?”
许嘉言没说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去拿了把直骨伞。
他?个子高,被橙子压弯了的枝条,他?伸手就能够到。
他?摘了两个橙子下?来,进屋的时候,萧若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
许嘉言也没问她吃不吃,就去厨房了。
他?端着切好的橙子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时,水壶报警声响了,他?又进了厨房。
萧若拿起一瓣橙子,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可口。她一口气吃了三瓣,茶几上没有纸巾,她就去厨房,刚进了厨房,就跟许嘉言撞了个满怀。
许嘉言手里还拿着水杯,杯子里是刚烧开的热水,幸好是冬天,她穿的多,水撒在了她的外套上。
萧若倒没感觉,可把许嘉言给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掸她落了水的衣服,完全不顾着滚烫的开?水洒在他的手面上。
他?的手面红了。
萧若皱着眉,就要拉他?去冲凉水,许嘉言按住她的手,说:“没事,一会就好了。”
萧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许嘉言眼神闪躲,刚别开眼,唇上就覆了一层柔软。
萧若踮起脚,贴着他?唇,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被吻的那个人,眼角泛红,双睫轻颤,心如擂鼓。
喜欢他的小姑娘,唇瓣很软,涂了果香味的润唇膏,还有一丝……橙子的香味。
“许嘉言,”她把所有心思都放进了眼睛里,温柔缱绻,羞涩大胆,满满都是小女孩的情意:“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在我这里,你比很多人都优秀,我眼光很高,那么多的人,就只有你,入了我的眼。”
就只有他?,让她一次就用尽了全力去喜欢。
是张奶奶说,他?不想拖累她才?会拒绝她,那她就把话摊开?来说。
小姑娘眼睛里很亮,像夏夜的星,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却又不敢再看。
他?再次别开眼,垂落的眼睫盖住了眼里柔和的光,他?否认她口中他?的样子:“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只一样,就可以抹杀所有了。
还不够吗?
可在萧若的心里,他?就是最好的,“我不管,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在他面前,无?赖惯了。
屋外,雨点又柔了下?来,雨声绵绵。
傍晚,雨停了,刚下?过?雨,湿气很重?,空气雾蒙蒙的,屋檐下?的灯亮着,把院子里照得朦胧。
许嘉言知道她性子执拗,若他不走,她大概也要在这里过?夜。
萧若在橙子树下?拍了几张照片进屋,见白色罩布又盖在了沙发上,她跑进厨房,许嘉言在关水阀。
“你今晚不在这住了吗?”萧若站在厨房门口。
“嗯,”他?直起腰,转身:“回去吧。”
萧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我们一起吗?”
他?点头。
火车站人来人往,很嘈杂,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有孩童的哭闹声。
回去的火车票是七点,厢县离樊城不远,坐火车也就三个小时不到。
两人的座位是连在一块的,萧若的位置在中间,许嘉言让她坐里面。
路上,萧若打了瞌睡,摇头晃脑的,许嘉言轻轻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他?低头,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尖,以及那——
吻过他?的蜜桃唇。
盯着她看了多久,他?的嘴角就弯了多久。
萧若睡着睡着就自发地挽上了他?的胳膊,脸颊贴着他?的肩,蹭了几下?,反正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迷糊,左手手臂扒拉上他?的右侧肩膀,也就停了几秒的功夫,整个人就往他?怀里蜷,手都勾住了他?的脖子。
许嘉言也不动,就任她摆弄着。
也就她睡着的时候,他?才?不会拒绝她,才?会任由她胡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了亲了。
终于亲到了。
许嘉言现在有多羞涩,以后就有多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