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许嘉言身体很诚实

萧若看着他把面吃完,这才去包里找打火机,包就放在餐桌上?,包包的拉链大开着,许嘉言也就无意的一眼,瞥到了她包里的一包女士香烟。

他眉心轻拧,眼里的光沉下来,抬眼看她。

萧若只顾着拆蛋糕的盒子?,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八寸的圆形蛋糕上?,萧若只插了一根蜡烛。

她把蜡烛点燃,坐下来,眼里倒映着他的脸,还有烛光:“快许愿。”

许嘉言把嗓子?眼里的话忍住,没有许愿,直接吹了蜡烛。

萧若怔了怔,眼里有一扫而过的失落,她嘴角强挤出笑,拿起刀切了两块蛋糕出来。

她把切好的三角形蛋糕放他面前,“你尝尝看,我的生日蛋糕都是在这家买的,很好吃。”她递给他一个叉子。

许嘉言没有接,他的手放在左腿上,膝盖下是空荡荡的一截裤腿,他只有摸着自己的腿,才能提醒自己,配不上?眼前的这个女孩。

“萧若,”他没有抬头,眼里凉,像这冬日里的天,他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你。”

“你别老跟我说——”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她,敛着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除了跟你说谢谢,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又?是这一类拒绝她的话。

萧若呼了一口气,她都习以为常了:“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

头顶白亮的灯光已经柔和不了他眼睛里的清冷,他修长五指扣紧左腿,默了几秒的功夫,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除了‘谢谢’,他能说的就只有‘对不起’了。

萧若故作轻松:“其实,你不用有负担,”她没指望用一个蛋糕就能把他打动:“我今天就是想吃蛋糕了,恰好又?是你生日,就过来了,”她还笑,只不过笑里含泪,被她硬生生压下去几分:“我就是不喜欢一个人吃蛋糕。”

她僵坐了十?几秒,有点难堪得无地自容,她站起来,面前的蛋糕一口没吃,她拿起桌上?的包,“生日快乐,许嘉言。”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冷风顿时灌进来,她扭头,故作轻松,对依旧垂着头的许嘉言说了声再见。

她进来的时候,许嘉言没让她换鞋,她走出去,门合上?,冷风把她的眼吹潮了,泪滑下来,她仰头,呼出一口白汽,用尾指拂去脸上的泪,然后笑着安慰自己。

“没事的,你不是都习惯了吗?”

“他本身就是这样,对谁都这样。”

“其实他对你算不错的了,都肯让你进屋。”

“别哭…不许哭…萧若,你不可以哭…”

屋里,许嘉言听见高跟鞋渐渐远去的声音,他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阳台。

外?面被黑夜笼罩,昏黄的路灯让他看不清她,只看得见微弱的一点烟火在空中晃动,接着,车灯的光束猛然打亮……

许嘉言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已经发动的车子突然就熄了火。

十?几秒后,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

没有礼貌的敲门声,啪啪啪……是一连串手掌心拍门的声音。

许嘉言再次把门打开。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

那个身上还有淡淡烟草味的女孩子?扑进了他的怀里,让他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

“许嘉言,”她忍不住了,不想一个人暗暗落泪了,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哭出了声:“因?为你不理我,因?为你不要?我,所以我才抽烟的。”

刚刚,许嘉言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以后不要?再抽烟了,好不好?

他为什么连不让她抽烟都要那么温柔呢。

她好委屈:“你管管我好不好,你管管我抽烟,我最?近上?瘾了,戒不掉……”想他的时候就想抽烟,可是越抽越想他……

连烟都像他,让她上?了瘾,戒不掉,也不想戒。

许嘉言手僵硬地悬在半空,硬是没落下去。

可任凭他怎么掩饰,眼底的惊涛骇浪也平不下去了。

他很想抱住怀里的女孩子?,想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可——

“许嘉言,你尝试一下喜欢我好不好?”

他眼睫颤了一下,强逼着自己理智,他把她拉开。

他压下眼里灼灼的光亮,说着口是心非的狠话:“我不喜欢你。”说完,他眼底最?后一抹光陨了。

她朝他走近了几步,目光像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缠着他不敢看她的眼睛:“真的?”

他掩掉眼底的情绪:“是。”

萧若似乎意料到了,从容不迫地逼近他,一步一步把他逼在了玄关的柜子?上?:“可你刚刚心跳得很快。”她都听到了。

许嘉言依旧不敢看她,右手条件反射地压住心口的位置。

他露馅了。

萧若不傻,他躲闪的眼睛、加速的心跳、身上烫人的温度,还有他跟她说话时温柔的语气与下意识弯下的腰,都在告诉她,他动摇了。

她伸手,再一次环住他的腰。

他又?要?推开她——

萧若两只手勒住他的腰,使了全力,两手在他的后背紧紧攥紧,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别推我,就一会儿。”

她不贪心,就抱一会儿。

许嘉言全身的皮肤都在升温,眼眶晕开一圈粉红,用一双蕴了水光的眸子看她的头顶。

如果萧若这个时候抬眼看他,会发现他的目光有点烫人。

许嘉言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可、可以了。”

这个姑娘何止是喜欢他,简直就是在折磨他。

萧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头垂着,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脸在烧,别看她这么胆大地追求他,真做了点什么,脸皮就薄的不像话。

她羞了,抬手将耳鬓的发勾到耳后,一不小心摸到了发烫的耳朵。

更加面红耳赤了,她转身就逃,凌乱无章的高跟鞋敲击着走廊的地面,越来越远……

许嘉言像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很久都回不过来神,鼻腔里有刚刚抱他的姑娘留下的淡淡烟草味,还有她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的清香……

*

潘云神秘又?吃惊地跑去跟老?萧咬耳朵:“若若最近好像在抽烟。”

“抽烟?”老?萧立马坐正,“你看见了?”

“没看见,”潘云说:“但是她飘窗上?的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头。”还是女士烟。

老?萧眉头蹙着,若有所思。

“是不是因为那个许嘉言……?”潘云第一反应就是情伤。

老?萧有点不信:“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虽说,那个男人是长得好看过分了点,可那腿,老?萧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腿,比划着,问潘云:“从这往下就没啦?”

潘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萧迷之眼神看向?潘云:“那方面有影响吗?”

潘云:“……”

她反应过来,一巴掌甩到老萧肩上:“你想什么呢?”

“什么我想什么!”他想的是最实际的问题,他甚至都脑补了自己左下肢被截,然后对老?婆嘤嘤嗯嗯的画面。

有些姿势肯定是不行的……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满世界都是银装素裹。

许嘉言坐着轮椅出门,去超市买东西,风很大,卷着刺骨的凉意乱吹,他唇色嫣红,衬得他脸越发得白。

许嘉言去的超市离红枫苑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

他买了一些蔬菜和生活用品,结账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年龄的男人看他腿脚不便,就往旁边站了站,让他先。

许嘉言礼貌颔首说:“谢谢,不用了。”

其实与人相处时,许嘉言并不自卑,独独在萧若面前,他敏感的自卑心才会张牙舞爪地冒出来,昨晚,他竟然用手机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活了三十?一年了,他竟然要通过网络去判断自己内心的情感,有点可笑。

因?为最近,他脑子?里总是钻出她的脸,那个把他缠得无路可退的女孩子?的脸,他低头摩挲着左手食指上?包着的创可贴,今天早上,他因?为失神想她,切到了手。

很可笑是不是,把她狠狠推开,却又不由自主去想她念她。

喜欢她是真的,可——

无能为力也是真的。

二月六号,是许嘉言父母的忌日,他回到了老?家厢县。

厢县是个小桥流水的地方,多数人家都有院子,院子里会种一些果树或者菜园,厢县盛产脐橙,许嘉言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已是二月,树上?结的橙子?已经把枝条压弯了。

许嘉言的父母去世后,他回来的次数不多,一年里也就清明和父母忌日这天,他才会回来。

院子有个黑色的铁门,铁门已经锈迹斑斑,许嘉言是坐火车回来的,没有带轮椅,只拄着拐杖,隔壁的张奶奶买菜回来,她眼睛不好,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咧开嘴角:“是嘉言吧?”

许嘉言一直抬头看着那棵橙树,听到声音,他才扭回头:“张奶奶。”

“哎哟,”张奶奶走过来,满脸慈祥:“我都没敢认。”老?人的背驼了,仰着头看许嘉言,许嘉言自然而然地弯下了腰。

老?人的手已经有些抖了,她用微微发抖的右手拍了拍许嘉言的手臂,“中午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嗯,”许嘉言每次回来都是在张奶奶家吃的,老?人待他就跟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张奶奶,等会我去完墓地就回来。”

“好,好。”

墓地建在城东,不远,许嘉言坐着出租车,也就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墓地外面有个小卖部,常年卖扫墓用的冥币冥纸一类的,还有各种假花。

许嘉言买了一些冥币和一袋金纸叠的元宝。

他站在墓前,拿出湿纸巾,弯下腰,给墓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烧了冥币和元宝,又?扶着自己的左膝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从始至终,他只说了一句:“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出了墓地,许嘉言一个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时间都是早上9点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