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太过直白，差点让沈修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母亲的神情和心声无一不在告诉他，方才那句正是出自南平侯夫人口中。
沈修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是却没能说出来。
他仍然想要像之前一样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可是南平候夫人的神色太过严肃和正经，仿佛谈话的内容不是自己的婚事而是有关大梁的机密一般。
“你今日只需要同我说实话，如果未来妻子是赵家女儿，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南平侯夫人端着态度，今日一定要让沈修竹实话说出来。
这景凌城的世家大族之中与沈修竹同龄之人，只有沈修竹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沈修竹下意识地去听南平侯夫人的心声，想要顺着心声去回答。
这种事情他做过的事情不算少，但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听到南平侯夫人心中所想。
一片空白和寂静，对他来说毫无帮助。
“修竹，你实话告诉娘，你对赵家是怎么想的？”
“我们同赵家从来没有交集，之前让你登门道谢你却让管家出面，这次是什么原因让你又去了赵府？”
“你对赵家姑娘是否有意？”
南平侯夫人看着自己的架势足够之后，又转用委婉语气，这几句话说得一唱三叹，让沈修竹颇有些招架不过来。
“娘也不求你现在就对赵家女儿欢喜，想必赵家女儿也才见了你一面，一面之缘也不可能情根深种。”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若是对赵家女儿不讨厌，若是我现在找人说合你跟赵家姑娘，你心中到底是何种想法。”
“成婚乃是人生大事，娘亲也不想过于逼迫你，可是你不能一说起婚事就是逃避，总要拿出个态度来。”
说着，南平侯夫人想起自己今日晨起时，发现自己又增了的白发，心中更是连连叹气。
她怀疑这几年新增的白发都是因为儿子的婚事闹得。
想到此，南平侯府更觉得伤心，她闭上眼睛，痛心地对沈修竹说道：“今日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准话，你若是想娶妻，并且对赵家姑娘不讨厌，娘亲就找人去同赵夫人说合，你日后也勤快一些同赵丞相打好关系。”
“你若是直接告诉我，说你无心婚事，日后一辈子都不准备成亲，你写个字据出来，交给我院子的嬷嬷，日后你的婚事娘亲也就不再过问了。”
南平侯夫人说完，就不再言语，给足了时间让沈修竹考虑。
母子两人沉默片刻，相对无言，最终还是沈修竹起身拱手，“多谢娘亲为儿子考虑，不过您也说了，成婚乃是人生大事，儿子需要考虑过后才能答复您。”
说完沈修竹便脚步匆匆地从南平候夫人这里离开，头也没回。
南平侯夫人自沈修竹离开后才睁开眼睛，挥手让身旁伺候的丫鬟都下去，自己坐在屋子里沉思。
虽说她刚开始盘问沈修竹确实由做戏的念头和姿态，毕竟儿子的婚事再没有着落，她也不可能仅凭着沈修竹去了一趟赵丞相府就将两家婚事定下来，她最开始这么问不过是想逼沈修竹一把，让沈修竹将自己的婚事当个正经事情来对待，别一提起就是插科打诨，故意混过去。
景凌城中的少爷们，成婚年龄大都聚集在十七八岁，所以她从沈修竹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自我留意，甚至还想过沈修竹在大梁境内游历一番，若是带个无名无分的女子回家，自己又应该怎么对待。
结果这些都只是空想，游历回来之后沈修竹比以往还要难打发一些，身边别说是女子了，恨不得身边没有一个人存在。
后来沈修竹考中状元，南平侯夫人便想着成家立业，沈修竹立业立住了，怎么也得要琢磨成家了。
所以她特意带着沈修竹出去交际，让景凌城中都知道她的心思，是要正儿八经给自己挑儿媳妇的，自己儿子也是个能拿得出手的。
可是谁知道这小子总是半路玩消失，一问起来就是有各种事情做借口。
这样的场景发生过两三次之后，南平候夫人便放弃了这个做法，而是自己先看着，时不时同沈修竹说起这件事情，问他有没有一头合心意的姑娘。
但是这些方法对沈修竹统统没用，一直到现在，南平侯夫人为了沈修竹的婚事折腾了将近四年，也没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儿媳妇。
她倒是有不少相中的，可问题是她儿子不愿意啊！
南平侯夫人还独自在房间中回忆往昔，沈修竹也已经回到了书房之中。
他拿起一直放在桌角没有动过的《金刚经》想要自己通过经文让自己静心，但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书已经被他拿反了。
沈修竹神色怔忪地坐在椅子上，脑中回荡着南平候夫人那句，“若是你有意，娘亲便请人同赵家说合。”
他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皱眉拒绝，而是想起今日在赵丞相府投过花影自己看到的赵清映以及听到的心声。
表面上安安静静，实则内心一刻不停的人。
虽然话多，但是意外地并不惹人厌烦。
接着他又想起在集市中初次正面相见时，明明一边说着他可能有问题，但是又因为脸而给他多做了一张煎饼的赵清映。
还有从山上下来，暗自在心中吐槽自己顽劣的赵清映。
这一幕幕回想下来，竟然给出沈修竹一种，“若是未来妻子是她，也不是不可以”的感觉。
母亲沉眸问他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想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很快沈修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从他们之间的几次接触来看，赵清映身份多变，并且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因何而起，对她口中的系统又是一无所知。
虽然按照现在的经验来看，赵清映确实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但是如果一旦成婚后，她还是像现在这样，身份不停变幻，那同自己成婚的赵清映到底会是谁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沈修竹便觉得毫无兴趣。
但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沈修竹突然又察觉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遇见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抓不住头绪，又不愿意相信，在府中也是坐立难安。
他仔细回忆着自己和赵清映的相处的一点一滴，想要回忆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许对赵清映产生的“这姑娘可能是个妖物”到“如果这姑娘能是我未来妻子似乎还不错”的感觉。
沈修竹难得产生了一丝荒谬，觉得这事情怪异又合理，他拿出前些日子自己记录下来的有关赵清映的话语，试图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可是直到天光大亮也没能找出一个头绪。
无厘头地将自己之前的记录翻来覆去地看，最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将纸张收了回去，又吩咐小厮耳语一番，最终心满意足地去上了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