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隽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浅白色床单还有空气中潮湿的消毒水味,侧面病床上是叠得方块规整的被子。
这是军方附属医院,一切洁净又简单的装束凸显出军方的数据化管理。没多余的累赘,所能看到的都是必须品和一株病房标配百合。
老土又让人不免放松心情的装扮。
“阿隽!你还好吧......”王小惊张着两颗扑闪大眼睛,恨不得给他表哥一个爱的拥抱,这两天他都要吓死了。
谢隽看着右手利落纱布包裹固定模样,别扭动了动,睁着眼瞟过面前表弟。
语气却沉了下来:“我消失的事,你告诉温觉的?”
王小惊一看表哥这么正经,有些畏惧点点头。
谢隽看腕处的空荡,缓缓僵住,不自觉垂眸有些拘束:“那.......”
“那事......你没说吧。”
王小惊挠头,保证道:“那事没有,那天我发现卖的杯子是假货,赶紧回礁山别墅,才时候发现你一天一夜没回,慌乱下就把为什么卖杯子得事给糊弄过去了。”
王小惊看着自己表哥,蠕动唇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终是咬牙干脆道:“阿隽,要不你让温觉小姐帮帮你吧.......一直在催钱,我怕真的把......”
谢隽猛然抬眸,决绝否定:“不行!”
看着王小惊失落样子,谢隽摇头:“剧组那,没两天就能将2000w星币结算,你先拿去垫,只要医院别赶人就行......”
“表哥!”王小惊猛地站起。
又气又难过:“你知道剩下1000w下落在哪吗!这一次勉强筹齐了,下一次呢!”
“再下次呢!人家再赶人的时候呢!医院不是做慈善的啊~”
“这样贵的药......真的.....十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再多的钱也负担不起。”
王小惊说着有了哭腔,他干脆一口气都倒出来:“在圈子里混这些年,没见你睡过哪个潜规则的老板。”
“现在......你就你就让自己轻松点.......”王小惊觉得自己真不是人,他说着捂起脸,抱头痛苦。
男人靠后依着,漂亮的脸上满是落寞:“这事不能这样做,我不是明码标价卖.身的,王小惊。”
卖.身。
两个字听起来难听。
王小惊是真的心疼他表哥,十五岁出来打工,被骗得一分钱不剩。
睡了大半个月救济站才找到个月2000星币的洗碗工,干了一年满身油烟味,看不到未来。
那天表哥回老家,他衣服都破烂兮兮,回来就一个劲抱着他哭。
“小惊.......我没用,挣不到钱.......连一星币的馒头都吃不起.......”
“没钱怎么办.......没钱.......活不下去啊......”
两个穷人只能抱着哭,他们的眼泪不值钱。
表哥挣不了钱,也存不了钱。
他所有的钱都填入医院的无底窟窿。
W星在二十年前彻底被帝星吞并,成为管辖区域,但战争之前w星低等种族被他们的皇室赋予的奴籍还来不及废除,所有贫民窟的奴籍为了生存偷渡到帝星,那些人错过战争后正大光明的平民身份。
没有平民身份无法享受平民的医疗福利,偷渡来的w星人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只能剜掉手上的奴籍烙印,一辈一辈过着帝星的“子民”日子。
穷得时候,表哥连omega抑制剂也买不起,只是在昏暗的地下室忍上大半个月,然后工作丢掉,重找。
丢掉,重找。
往返重复,等饿死。
直到那天,出了太阳,照得人身上暖和。表哥穿了件他从没见过的漂亮衣服。
他抓着自己兴奋说:“小惊,你去读书,你去读书,我供你读书!”
钱,多重要呀。
能让表哥离开满身油腻的昏暗厨房,能让医院那个无底洞缓解,也能让他去读书。
人们觉得谈钱庸俗,势利。
只有王小惊知道,钱是他们摆脱窒息人生的稻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王小惊满脸泪水,可一点也哭不出来。
这十多年,一个流量明星能赚多少钱,他再清楚不过了。
可不够。
远远不够。
“我只是觉得,你能找到一个出路,表哥。”
王小惊去礁山别墅那天。陪着那个有钱的军官等了一天,从早上到半夜,温觉没有离开,她一步也没有离开。
只是坐在沙发上,用最平淡温和的模样等着。
如果说有钱人的游戏是这样执着,那么真心看来并不廉价。
很明显,那个有钱人动摇了。
*
窗外的风透着雪有点冷,但能吹得谢隽头脑清醒。
清醒到有些彻骨。
他看着窗外的,屋内是害怕的消毒水味道,尽量将身体蜷缩被子里,无用地隔离着空气难闻味道。
温觉推门进来的时,他还在发愣。
直到女人走到窗边将他打开的缝隙关上,谢隽才回过神。轻敛的眸子突然懒懒阖着,用着没调的语气道:“温觉小姐总是管着我,我以后一个人住的话可是会有逆反心理的,偏偏开窗。”
病床上的男人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白皙细腻透着淡淡的晕,但垂着一只包扎的手破坏了脆弱的美感。
温觉今天脱下军装,是驼色的呢子外套与微高领洁白的羊绒衫。
女人身上属于alpha的凌冽锐利都被淡儒的外貌减少,她的信息素味道还是嗅不到,谢隽几乎怀疑女人一整年都打着强效抑制剂。
“好些了吗?”温觉递上一杯水,并不亲密也不疏远的问候。
没听到尊称的谢隽心底莫名一丝甜,他微微挑眉,桃花眼满是轻缭而过的笑意:“手不好......”
“嗯~口渴。”男人趁机靠前一寸,将泛着红庾的唇靠近。
只是一瞬,他的视线毫无征兆对上温觉杏眸,像陷阱,像自投罗网。
唇齿是干燥的,心脏是砰动的。
谢隽低喃了一句:“我疯了。”
“我真的疯了......”
他那只手摸索着上前接过女人手中的玻璃杯。
指尖滚烫,杯壁清凉。
水划过唇瓣,划过喉间,可惜是合适温度,叫他沉浸此中无法清醒。
“咳咳咳......咳咳......”谢隽喝着水呛了好几口,水就衔着从唇线划至雪白脖颈,再然后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衣领。
湿了大片。
“慢点喝。”温觉接过杯子。
却在男人渐渐不可置信放大的瞳孔中,指腹缓慢而长续划过唇瓣,沾着水渍的轮廓......
从下颚的轮廓到咽喉线条。
轻轻摩挲,是眷恋还是好奇。
温觉带着扣动暗枪的指腹茧子在omega白嫩肌肤上不轻不重捻着,捻得男人攥紧手中被褥。他像个期待情人给甜头的少年,他痴痴等待,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以后......没有第八天了吧.......”omega声音莫名软得低哑,眼眶周围泛着红晕,害羞起来,他有些别扭。
“那个七天的习惯,您是不是不管了?”他期待着,期待什么呢,大抵是期待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打破她固步自封的禁地。
为了他打破。
这就像向世界宣告一样,让他刺激又浪漫。
温觉依旧温和,她的指腹是温柔的,是撩起火的。
“习惯......”
“需要想想。”
话语刚落,女人的指腹停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离开。
谢隽怕是个被撩拨的愣头青,连连勾了上去,他一把攥住温觉的手,她虽没有任何举动却让他为自己鲁莽感到紧张。
他干脆豁出去,只追问。
“陪我每日!”他说得直白,却是真心。
还是留了一分羞,偏了头:“您说得......”
“不能不算数。”
谢隽听见几声浅笑,发觉自己被耍。轻眯眼尾将手放下,原不是欲擒故纵,而是任由omega信息素肆意弥散。
他那只手慢条斯理扯了温觉大衣衣领,女alpha被他不费力气勾近,是片刻呼吸交融的距离,谢隽身上剩病房简单白炽灯的调色。
“温觉小姐,第一眼。”
“第一眼,我就献给了您。”
一个演员的目光是真挚的并不难,可真挚中带着炙烈的欲求是事实,演不出来的。
“您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好看吗?”谢隽毫不避讳展现自己的信息素与机体调情下的淡淡浅粉。
“在.......”他附耳,低声。
“床上的时候。”
他的唇瓣在发颤,小心翼翼又爱意的吻上alpha耳垂。
“您尝过的。”
谢隽疯了,他可真是疯了。
在军方附属医院,帝都除了军队外汇聚alpha最密集的地方。一切存在都是随意释放omega信息素的危险环境。
谢隽露出柔弱的腺体,那里是omega织下的温柔网,雪白的脖颈是至极的“欲.望”
“你想我标记你。”
温觉的笑不亲不疏的,叙述着谢隽的邀请举动。
她的有礼,她的教养从没推开omega男人开始成了泡沫。
已经软得晕乎的谢隽只是哼着低喃:“是~”
他恨不得整个人蹭在温觉身上,即使没有嗅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他还是会靠近温觉,还是不自主的易感。
是oemga与alpha天生的相互吸引。
是他与温觉的相互吸引。
“一分钟后,嗅到omega信息素的alpah会将我撕裂的。”
谢隽眨着眼有些无辜,即便是他造成的。可他是温顺的猫,垂着头低喘着顺从温觉的一切,放纵自己的感受,就这样期待着alpha的垂怜。
“怕吗?”温觉突然伸手从他眉骨拂了下去,像在绘画轮廓。
“嗯~?”变调的语气,因为女人的手轻佻下颚。
“怕......”谢隽怕极了,他才感受到与alpha的差距,但就是没法控制身体,他既怕又想。
温觉突然觉得这个大胆的omega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他一样的胆小懦弱,她失去了所有兴趣,失去了身为一个赌徒的......
“怕您控制不住。”谢隽这个时候还能笑起来,他精致的五官是柔弱的,是漂亮的。
温觉一时愣住,她的把控全部失去既定的结局。
碎了一地的佛珠、坚韧浴血的弱小身影、违背既定的承诺,胆大妄为的勾引。
温觉的筹码全部推翻了,她才发现自己赌了安全区以外的一切。
她想要这个omega。
温觉想。
他应该属于她,所有......身体、腺体、任何呼吸.....都是是病态的执念。
屋内静得可怕,只剩呼吸声。
医院外来往渐渐混乱声响,越发沉重的喘息声,是失控alpha的疯狂叫嚷:“omega释放了信息素!”
“在哪里!是谁!”
“逮捕撕烂搅乱秩序omega!”
像警报,像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