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妙玉送给嫣玉一本佛经,嫣玉就捧着佛经看了几天。

黛玉拿起书案上的佛经,诧异抬头:“姐,你不会想要遁入空门吧?”

嫣玉抚着艾叶香囊凑到鼻尖轻嗅,才悠悠说道:“我在玄墓蟠香寺遇见了虞菁姐姐,虞菁姐姐送我这本佛经,让我仔细研读。”

“是城南的虞菁姐姐?”黛玉才想起,“徐家谏大嫂子的妹子。”

她翻着佛经看了几页,觉得无趣就放在一旁。

嫣玉挑了黛玉平素最常看的那几本野史,寻到她上次看到的段落。

若以前朝事类今朝事,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嫣玉心里没底,只是忧心日后诸事都未能顺遂。

“姐,你最近怎么也看上《汉史》了?”黛玉瞥见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好奇问。

“以史为鉴,明辨是非。”嫣玉托着腮若有所想地说,停顿了一下她又突然想起向黛玉问,“对了,明姐姐的信是不是送过来了?”自南院回来后,她们也常与徐郁明书信往来,如今算着应该也有回信了。

黛玉茫然地摇头:“没有听说此事。”

她就放下书在琴案前坐下,闭目暇思半晌才抚起相思调。

前段时间突然闹起的时疫,的确是一场人祸。

有人刻意将时疫的毒粉撒在庄老太太的吃食中,令庄老太太和庄慕相继染上时疫亡故;时疫也从凉光寺流传出去,才导致了城里人心惶惶的源头。

恐怕已经有人知晓了庄慕的身世,才要将她斩草除根。

嫣玉越发觉得不安,看来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

到了三月末再回到南院时,贾敏如故让嫣玉和黛玉收拾好东西去南院学堂。

听说年后甄妍已经定亲,如今正待嫁家中,自是不能继续在南院学堂跟随江娘子读书。在花签联诗时甄妍是抽了一支鸿运桃花签,如今她的姻缘已是尘埃落定;甄妍的未来夫婿是缮国公府的世子,也是令人羡艳的好姻缘。

甄妍及笄礼时,甄太太邀了江南所有太太贵女来观礼,也让甄妍很是得意。

尽管林家姊妹未随贾敏去甄家观礼,也听说了甄妍笄礼的盛况;甄贵妃派了女官来给甄妍添妆赐物,以示对甄妍的疼爱与重视。

其实甄家能得到如今的殊遇,与甄贵妃不无关系。若晋王能继位为帝,甄家也将水长船高,未来可期。

嫣玉拉着黛玉要摆棋子玩,林如海听闻女儿有意棋道,特意送来一副凉玉棋给她们玩。

棋者,乃谋士之谋;对于足不出户的高门女儿也是打发时间的玩意,与姊妹下一盘棋也就是小半日了。

“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黛玉隔着棋盘凑到嫣玉面前跟她悄声说,“明姐姐说,姐姐老谋深算,若为男子定是出世之贤相。”

“明姐姐怎么都与你说这些?”嫣玉捻起一颗棋子把玩着,冰凉的棋子染上手心的温热。

“明姐姐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不然定要出将入相青史留名,才不枉这一世。”黛玉专注摸索着棋盘上的玄机,才慢吞吞地说起。

嫣玉噗嗤笑道:“若这么简单,岂非世人皆可为贤相?”

黛玉似懂非懂地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

一颗白棋落在棋盘上,嫣玉就将棋子捡起来重新放回青竹棋盒中,似是自言自语着:“等回到学堂,再去向先生请教一二。别的也罢,只这小小的棋子,我还真不懂它的玄机。”

“我见过先生和洛姐姐下棋,先生直接将洛姐姐杀得片甲不留,很是威武。”黛玉满脸崇拜。

“洛姐姐得是多想不开!”嫣玉咯咯笑着。

冰凉的棋子在纱窗透进的阳光下晶莹闪亮;嫣玉拿起几粒棋子凑到眼前仔细观摩,透过光滑明亮的玉石仿佛能看到内里纹路清晰的痕迹,每一道都是刻入血肉灵魂的命运线。

这盒凉玉棋也被她们带去南院,聊作闲暇打发时间。

到了南院时在屋里整理东西,听说薛洛搬到隔壁屋子住下,郁明和江诗也过来小坐。

因为江谣也在京城定亲了,和甄妍同样没有再过来南院,故而她妹妹江诗就搬过去和李纹住在一起。

南院也冷清许多,听说京城有不少官家想要让家中姑娘来南院受江娘子教导,但都被江娘子暂且婉拒了。

李纹特意带了鱼竿和鱼饵过来,寻黛玉一同去池边钓鱼;李纹兴致勃勃地说起她年后跟随母亲去过一趟舅家,和表哥表妹们去河边钓鱼,钓了很多鱼来烤了吃。

江娘子倒是对她们稍微放松了管制,完成学课之余便随意她们各自玩。

郁明的二姐,理国公府的大奶奶刚生了个小子;听闻消息郁明和柳宁安都很是欢喜,商量着要给孩子做一顶虎头帽,找李纹帮忙钩花镶珠。

但是郁明和柳宁安做的虎头帽也是长得歪歪扭扭,让李纹嘲笑许久。

嫣玉看见自家妹子被李纹带得活泼,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

到五月初,正是百花初开的季度,江娘子就带着她们去后院的小花园里采摘初开的花瓣,用花瓣来制作花露。

江娘子讲起她年轻时的事情,她生长在京城,每到百花盛放的时候就和好姊妹泛舟去城外湖心岛采摘清晨初开的鲜花,或是酿了花露,或是制成蔻丹,俱是相宜。

鲜艳的玫瑰花瓣上沾着清晨的露水,牡丹的清香宜人心脾,缤纷绚丽的颜色长在一起,恍如花海般万紫千红。还有诸如芍药、月季、玉兰、海棠等一众娇艳之花,映得春色满园美不胜收。

“采摘花瓣时,要精心挑了最是娇嫩完整的花,待回去洗干净了再放置入瓮中酿制。”江娘子摘了一朵红玫瑰放置入篮子中,一边与女孩们说起。

李纹娇笑着问江娘子:“我想吃母亲做的鲜花饼了!我记得母亲做的鲜花饼与别人都不一样。”

李绮也附和道:“我也一直惦念着母亲做的鲜花饼。”

江娘子温和轻笑:“最好的鲜花饼要用瓣厚香浓的玫瑰花腌制成玫瑰酱;今年春时雨少,玫瑰花提前开了,也做不了玫瑰酱。待明年若是天时好,我再腌制了玫瑰酱做玫瑰饼,只是不知到时候哪位姑娘还有这个口福了。”

譬如郁明、薛洛和江诗她们也是年岁渐长,家中亲眷已是为她们相看起亲事;若待她们定下亲事,便要待嫁闺中做大婚时的衣用,似甄妍和江谣一样不能再来南院了。

听闻此话,薛洛和江诗都羞得以扇遮面,只有郁明面露苦涩之色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黛玉打趣着郁明:“明姐姐在想着什么?我看今春的鸿运桃花便开得不错。”

郁明才回过神嗔她道:“桃花开得好,你怎不折一枝回去养起来?”

黛玉认真地点头:“我和姐姐摘了很多桃花回来,做了桃花羹。”

“桃花羹好吃吗?”李绮好奇地凑过来嘀咕着问黛玉。

“当然。”黛玉神秘一笑。

“玉姐姐,那明年我央母亲带我去你们家玩。”李绮思索了一下,就拉着黛玉低声说。

黛玉轻笑颔首:“那敢情好。”

几个姑娘也是两两走在一起采摘着花,嫣玉刻意和薛洛走在一道,似若无意地跟她搭着话。

薛洛的性情很敏感多思,她总似游离于世事之外,与任何人都是浅交辄止,就像用坚硬的寒冰将心扉彻底封闭起来;即使她偶尔待人和善几分,也带着生硬的冰冷。

嫣玉有意想要向薛洛套话,作为活了千年的人精,自非薛洛这种小姑娘能相较量的。

她总似全然无意地挑起话题,即使薛洛心存防备也防不胜防。对于这般年少懵然的女孩,嫣玉虽也生出几分于心不忍,但相比起要将许些事情弄明白的决心,也显微不足道了。

薛洛垂眸专注挑拣着,纤纤玉指扫过枝上的玫瑰花,又仿佛在深思游离着。

“洛姐姐。”嫣玉暗暗观摩着薛洛心不在焉的模样,才轻笑着与她说起,“你的青栴绣做得那么好,难怪先生收你做入室弟子。”

“许是师父垂帘我。”薛洛低着眉轻声说。

“先生一向是喜欢你的。”嫣玉笑道。

“是吗?”薛洛蹙眉,捻起那枝红玫瑰轻嗅,叹息,“能拜入师父门下,也是我毕生所愿;如今心愿得了,我已很是知足了。”

听她这样说,嫣玉猜想应该是和她的嫂嫂河清公主有关,之前甄妍和薛洛的几次交锋都提到过河清公主,甄妍更是字字犀利。

嫣玉自是不会往别人心窝上戳刀子,这般阴损之事她做不出来,就转开了话题:“你的绣工那么厉害,一定能继承先生的衣钵。”只是又顿了一下,才犹豫着问,“只是薛将军······会应允吗?”

薛洛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惯常的漠然,语气也是淡淡的:“父亲平素都不管我的。自从长姐成亲后,家中也就只有我独自一人;想来师父愿意收留我,也只是看我可怜罢了。”

嫣玉心中唏嘘不已,薛家的事情也曾听说过几分,不过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