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发怒

深夜寂静,漫漫长夜,屋里的烛灯还在静悄悄地燃着。

晏行墨帮她换好干净的衣衫后,瞧着明知意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只是嘴里在喃喃细语,却听不清楚。

门外的甘棠端了碗熬好的药,敲了敲房门,得到应许后才低着头进来。

“放好候着。”

“是。”甘棠悄悄抬了一眼见小姐还没有醒,只好忍住内心的担忧再次退出去。

屋内,晏行墨见她似醒非醒的模样,终究还是唤了她。本来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明知意,似是断断续续做了些片段的梦,可又好像听见有人在唤她,这才渐渐有了意识。

等她睁开有些厚重的眼皮,在烛灯的映照下,双眸懵懵地跟晏行墨对视,“殿下…”

“认出来了?”晏行墨一直盯着她,见人醒了,这才轻轻扬唇。

明知意刚醒来,还有些不知所以,见太子在她闺房,有些错愕不已,“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你高烧了,先喝药吧。”说着,晏行墨将一旁熬好的药拿了过来,温度正合适,递到她嘴边示意她配合喝药。

明知意乖巧地喝着太子喂的药,只是汤药十分苦涩,不过一会她就深皱着眉头,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烛灯下的太子,鼻梁高挺,脸廓菱角分明,眉眼带着从未见过的柔和。

这一刻,明知意心里既有愧疚,又有感动,还有丝丝不知名的悸动。今日被太子搭救已是万分感激,没成想,深夜了还要让他来此奔波伺候她。

喂好了药,晏行墨轻扶着她躺回去,“你躺会,睡着了孤再走。”

“殿下,您赶快去歇息吧,有甘棠伺候着。”见他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明知意知道太子今天也下了水,夜里还为她这么折腾,怕是身子会熬不住。

晏行墨轻睨着她,道,“无妨。若不想睡,孤陪你睡。”

明知意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小脸一热立马钻进棉被里,再不敢跟他言语。

瞧着她怯怯的小模样,晏行墨不再挑逗,扯下盖头的棉被给她盖好腋下。

喝完了药,明知意很快又重新陷入困倦里,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晏行墨见她睡眠安稳后才起身离开,随即恢复了神情淡漠的神情,吩咐甘棠好生伺候。

***

自太子突降了黎府,黎丞相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很快,黎丞相有心打听,就知晓了明知意当晚起了高烧之事,当即意识到这事怕是不妙,搞不好已经惹怒了太子。

念头一转,便立刻安排将黎蕙兰带上,再次起身去趟东宫。

东宫内,昌垣已经将查好的来龙去脉禀告晏行墨。晏行墨一边听着,眉头紧锁,脸上的阴沉一点点加深,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

门外有人敲门,福叔的声音穿了过来:“殿下,黎丞相和黎小姐说要见您,已在殿里候着了。”

“来得正好。”

语气中的怒气一听,福叔就顿了一下,太子这是心情非常不好了。心里默默为一会要来拜见的二人祈祷一下。

正堂里,黎丞相一见到太子走过来,便拉着黎蕙兰跪下:“殿下,小女生辰宴惹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下官家教不严,还请殿下恕罪。”

“你说说,孤应如何治罪?”晏行墨坐在上首,眼睛未看向地上跪着的二人。

“下官已经将划船的家丁押下等殿下发落,小女也有错,不该玩闹至此,已带过来给殿下认错。”说完,黎丞相瞪向一旁跪着的黎蕙兰,“还不谢罪。”

黎蕙兰本来还沉浸在见到太子的喜悦当中,不时偷眼瞄看,见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如此严厉呵斥她,瞬间摆正了神色,“蕙兰知错,还请殿下饶了蕙兰。”

晏行墨当做没看到她,也不屑于和她说话,只盯着黎丞相,“黎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连太子妃也敢戏弄。”

“殿下,小女本是无心,绝不敢戏弄太子妃,还望殿下明查。”黎丞相辩解道。

黎蕙兰也赶忙一旁附和,“蕙兰只是一道与姐妹们和太子妃玩游戏作罢,绝无不敬之意。”

晏行墨也不急着出声,睥睨了他们一眼,不愿再与他们废话:“此事孤心中有数,冒犯者决不轻饶,黎丞相请回吧。”

见太子要赶人了,黎丞相心下一寒:“殿下,是老臣的错,小女年纪尚小不懂事,老臣回去定会严惩。”

“送客。”

福叔见太子已没有耐心,只好拦住了想要继续辩解的黎丞相,“黎丞相,您还是请回吧。”

无奈,黎丞相只好带着黎蕙兰,拂袖而去。

太子这般不近人情,竟为了个京兆尹之女,丝毫不给他这个丞相一点薄面。

***

“小姐,您该喝药了。”甘棠端着药进房,见明知意正在翻看诗册,放下汤药后,将她手中的册子一并拿走,“小姐,还是先喝药吧,不然太子又要怪罪奴婢没有好好服侍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听殿下的话。”自从她病了,一连几日甘棠就准时不误地盯着她喝药休息。可是她最怕喝苦药了,以前每次生了病,陈嬷嬷都是磨了好久才让她喝下。

“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多可怕,奴婢不敢不听。”甘棠小声嘟囔着,她也怕被人告发到太子那里,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明知意知道甘棠说的不假,更不会让她为难,只好皱着眉头喝完了药,再将她递过来的蜜枣吃了冲一冲那苦涩的药味。

“小姐,其实您不必在意那天的比赛。才情再好又如何,太子喜欢的是您。”这几日,醒过来的明知意一有空就看书,背诗词。甘棠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在意那天的对诗比赛了。

明知意垂眸暗了暗,他不确信太子是否喜欢她,毕竟太子从未说过。至于他为何要娶她,她亦不敢去问。她欠着太子这么多的人情,而她如今身上还背着一个准太子妃的名头,却在宴席上被了小瞧了去,不免会掉了太子的威严。这让她内心,多多少少是在意的。

“你不必多言,我只是不愿被人瞧不起。”

甘棠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默默为小姐叹一口气。小姐心里的苦涩,她最清楚了。全府上下的人,虽然现在都对她毕恭毕敬,不过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除了三小姐,哪有人真心实意的对她。

夏日午后容易犯困,加上喝药的后效,明知意本想在长榻上打个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甘棠不好打扰她,披了个毯子就退了出去。

自高烧后,近几日她总是断断续续梦到同一个梦境,但只是些零星的片段。梦里有一场火光冲天的熊熊大火,她在火中想拼命喊叫爹娘却没有力气,大火一直在烧,她被浓烟呛得说不出话,虚弱的双手一直努力在挥舞着求救……

许是梦境过于真实,明知意榻上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全身出了一身的汗,心中阵阵颤意。

为何她最近总是梦到那场大火?

不过几日,京城里就有了议论,听说太常少卿被人举报犯了错,挨罢了官职。而那日去参加了黎蕙兰生辰晏的贵女们知道,其实是这位太常少卿的嫡三小姐朱宛凝,那日提了玩游戏的比赛,还落井下石,被人背后捅了一刀。

至于被谁捅的刀,大家都不言而喻,心下后怕,自是再不敢去招惹准太子妃。

而黎丞相近几日在早朝上,太子频频与他意见相悖,似在针锋相对。黎丞相心下知道太子在针对他,却也敢怒不敢言。以往圣人一向器重他,可是如今无心朝野,太子监国,不仅当着他的面罢了手下的职位,还在处处挑他的刺。

忍住心中的怒火,黎丞相回了府,见如今朝势这般对他不利,便叮嘱爱女黎蕙兰,最近务必要小心,不要再去惹那明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