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感情来的莫名其妙

纪无忧看着楚泠那双笃定的眼睛竟也一时忘记了辩驳。

楚泠的目光平静波澜不惊而自信。

纪无忧内心暗戳戳地想到:楚泠怎么那么有自信?明明是个比他还要娇气的人。

纪无忧本就知道楚泠的身世。楚家的小少爷,破产了投靠未婚夫,都马上快要结婚了,未婚夫那边又反悔了,楚泠已经没了什么靠山,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送进了这里。

昨天他就觉得不靠谱,一个富家公子哥怎么会种地呢,还把人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果然今天,人们就不信他了。

没想到,宋曲也开口向着楚泠说话:“纪无忧你不要再管了,楚泠肯定有办法的。”

纪无忧:“?”你确定?

他怀疑的目光望向一旁宋曲,宋曲美滋滋的,浑身有一种傍上了大腿的骄傲的感觉。

“摇臀乞怜”,纪无忧脑袋里莫名出现这四个大字。

纪无忧:“……”

楚泠托腮打断:“你们就放心好了。不过,宋曲,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做一下。”

楚泠附耳于宋曲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宋曲立即正色起来,十分郑重地将楚泠的话放在心上,两只手紧紧地揣着,还没开始执行任务就开始紧张了。

纪无忧像吞了只苍蝇一般:“你知道……你这表情,跟吴艺凌当初巴结杜奇阔时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纪无忧声音带着几分悲痛:“宋曲,你怎么能背着我做这种事情!”

宋曲骄傲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油头,手动弄出一个大背头的造型,粗声粗气:“滚!你就是嫉妒楚泠更信任我。”

纪无忧:我嫉妒你?嫉妒你做楚泠的舔狗,还是嫉妒你的大油头。

他心里酸溜溜的,怎么我和楚泠不是一样的啥都不懂,楚泠就比他更得宋曲喜欢呢。

宋曲可是这个医院不能得罪的一个人,人憨厚脾气不错,至于为什么不能得罪,就是因为他能喂饱你的胃。

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有点被抢走饭的经历,深夜里难捱地住饿地时候,宋曲为大家做过饭。

人好,是出了名的。

*

楼下的人们骂骂咧咧:“这个楚泠说得好好的,结果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怎么什么都不会。可能他连锄头都拿不动吧。”

“还是吴艺凌懂得多,人家是正经大学建筑系毕业的学生。做出来的图纸可谓精妙,现在都已经开始着手吆喝着做了,楚泠在哪呢?他怕不是还睡懒觉呢吧?”

一个人辩驳,他压低了声音不敢让前面的吴艺凌听到:“可这……吴艺凌……你们忘了他以前那个样子了?”

这人说的唾沫飞溅:“那有什么关系,吴艺凌也是个可怜人啊,都是被逼的,何况现在杜奇阔被打压得死死的,吴艺凌也舞不出朵花来。再说了,跟谁干不是干,何不选一个靠谱点的。”

他们正被吴艺凌带动的热火朝天,沉迷于以后致富的大梦里。

自然忘了是谁把杜奇阔打压的死死。

楚泠就在二楼厨房的窗边上往下看着,淡淡地听完了所有的话,痩削精致的下巴不自觉地扬了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高高在上做一个指挥者有什么用,得到他们信服,须得打入他们内部。

“跟我冲”永远比“给我上”有力得多。

楚泠面露讽刺地看着好整以暇、手都不动一下只是指挥着他们干活的吴艺凌。

就凭他?

楚泠薄唇轻启:“您还是在修炼修炼吧,蠢货。”

中午,人们停止了半天的劳作。

他们气喘吁吁,来到一样破旧逼仄的食堂,同样的两个窗口,却发现今天的菜色却与往日不同,不仅多了种类,还好吃了不少。

有人抱怨道:“怎么又吃茄子啊?我最讨厌吃这个了。”

说不喜欢,却也不能不吃,他饥肠辘辘,下午又要劳动,马上要开始挖渠沟了,吴艺凌为了快速建成,他们人也少,所以每个人的工作量都被派得挺重,他只能忍着一口咬下去。

惊奇的是,这茄子居然有一股肉味,还并没有像其他炖菜似的把茄子做的软绵绵的。

他惊奇道:“这是谁做的?”

一人附和道:“挺好吃的啊。茄子居然还能这么脆,一点都不糯。”

医院里一扫往日那种苦闷病态的氛围,从前他们总是惧怕话说多了之后,就招致杜奇阔一流的注意,现在没了这些威胁之后,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是啊,是啊。”

一人注意到上午没有出现过的宋曲,开口问道:“宋曲,不会是你做的吧?”

宋曲想起上午纪无忧刚刚说的他们骂楚泠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只粗声粗气地喝道:“是楚泠做的。”

平日里宋曲脾气挺好的,偶尔还会在他们被杜奇阔欺负扔掉饭时,会给他们弄点饭,这也导致很多人对他也有好感。

这人现在被这么一吼,愣在原地。

他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开口道:“不可能吧,楚泠能是个会做饭的吗?”

一人哼哼唧唧回应道:“看着不像。”

但宋曲又有什么好处来骗他们呢?

众人心照不宣。

受触动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不该上午那么骂楚泠的,人家还记挂着他们为他们做饭,根本不是吴艺凌说的什么偷懒睡觉。

他们想象着,楚泠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连指尖都是点点粉红,一看就是进来这里前没干过什么粗活、被精细地养着的人,居然会在难以立足的厨房里为他们做饭。

好不好吃还是其次,那人犹犹豫豫想问又怕被宋曲骂,忍了半晌,不想有人已经先他开口了:“那……楚泠,不会是为我们专研了好久,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琢磨,才做出来这道菜的吧。”

宋曲压根不理他。

食堂里人们均埋头吃饭,不闻人声。

可愧疚的种子埋下了。想着楚泠昨晚可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欣喜地想着要为他们大露一手,他们心里就一阵一阵发酸。

烫伤没有?第一次进厨房是不是被油烟呛到了?

明明看起来就才十九岁的样子,又长得那样乖。

他们的记忆回溯到之前,楚泠自己一个人面对吴艺凌的挑衅时,肯定也很害怕吧。

啊啊啊!为什么之前他们没有帮楚泠呢?!

想着长得那么乖巧的崽崽硬撑着自己不要颤抖,不要受那些人欺负,还反过来帮他们接触困境,他们又鼻头一酸。

他们找了找楚泠的身影,又发现他不在这里,又软着语调讨好似的问宋曲:“……他吃饭了吗?”

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快告诉我们吧。

没等宋曲回答,吴艺凌暴怒:“……吃你们的饭!”

吴艺凌发现气氛不对,厉声呵斥道:“赶紧吃饭,下午还要干活呢。”

有了吴艺凌这一衬托,大家就更加念起楚泠一声不吭独自做事的好,更加内心酸涩地煎熬着了。

*

在众人眼里成了小可怜的楚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病人们中间好感度蹭蹭涨。

他饭当然不是白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谁才是可以并肩一起共事的人。

楚泠想的是,先开一个好头,从小事做起,知微见著,这群众工作就得慢慢从小从细里搞。

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不想,他正闲悠悠地坐在宿舍里,一个病人带着点儿东西进了宿舍。

离近了他才看见这是个翠绿翠绿的饭盒。

而送饭那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应该在这个医院属于不出头不张扬的那种病人。

那人开口道:“知道你没吃东西,所以来送一下。”

兄弟你谁?

而且楚泠莫名从他表情中看出来一点为孩子送饭的深情。

……他们现在的心理不应该是和上午一样对自己啥都不会干瞧不起吗?

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啊!

楚泠正犹豫:“……谢谢。”

那人激动地颤抖:楚泠说话还好有礼貌!崽崽太可爱了吧。软乎乎慢吞吞说话的样子真好看。

见那人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楚泠开口道:“……额,你没事吧?”

那人语速很快,似乎是马上要赶到楼下去干活的样子,但却还是忍不住操心道:“没事没事,吃好饭,睡好觉,不要老想着干活做饭啊,多玩玩放松一下自己,不要委屈着自己呀。”

楚泠莫名品出来点母亲的慈爱。

什么鬼?

错觉吧……

他带着诡异的心情,沉默了片刻,郑重地说:“好,谢谢。”

他自诩深谙人心,可这时却也不知道这群人是自己臆想了多少,走向成了这么奇怪的形状。

好像做好群众思想工作这一任务好像不是很艰巨?

他中午做饭这一招儿,这算是进度喜人?

看不懂,看不懂。

那饱含深情的眼神,那激动的双手算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莫名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是看儿子的眼神……

楚泠内心幽怨,我得是他们爷爷!

他想得脑壳痛,算了,不去琢磨他们现在想的是什么了。

总归不是坏事。

就按自己原来的计划来吧。

*

他轻车熟路地走出去,来到沈浅妄的办公室,沈浅妄的办公室一如其人,虽不奢华,但异常整洁。

沈浅妄没在医院楚泠有恃无恐,自顾自地拿起了病人档案,读了下去。

只有对这群人有足够的了解才会更好的深入内部。

他随手翻了一个。

纪无忧:纪念山之子。

纪念山?

有点耳熟了。

总感觉听过似的。

楚泠晃晃脑袋,嗤笑道,怎么可能呢?他都不是这个世界里面的人,怎么可能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