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张月明这边的动静就被报给了姜老太太，姜夫人站在一侧伺候着，听到丫鬟的禀报，侧着耳朵细细听着。
小丫鬟声音清脆，语调平稳，口齿大方，很快地就将张月明对面接待了贵客，且贵客脾气不小，直言张家的没有规矩。
姜老太太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在听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听了一阵，又仔细问了问其他的，比如张家人听到这讽刺的话是什么态度？
小丫头再次响起清脆的嗓音，“回老太太，张家的并没有大动作，只是张夫人似乎觉得丢脸，怨怪了那活波的丫鬟几句，张姑娘闻声便赶紧上前劝慰，不过一阵，张太太也就释怀了，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
姜老太太忽地呵呵笑了起来，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姜夫人竖起耳朵，听得疑惑。
“老太太笑什么？那张家只是京城新来的小商贾罢了，如何得罪富贵人家？这般行事不过是压抑着委屈，做做样子。京城这么大，小商贾真不算个什么，何以老太太这般看中？媳妇愚钝，还请老太太解惑。”
姜老太太听得摇头，露出严肃的神色来，吓得姜夫人心中一凛，心里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姜老太太见状，心里嬷嬷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大儿媳是出身官绅世家，看不起平民百姓很正常，但是这般行事却眼色差了些。
她开口道，“那你说，她们如今跟我们姜家有了些关系，被人家给挤兑嘲笑了，竟然也不生气，不来找我们帮忙说话，这是何故？”
将太太面色显得有些为难，自己刚才确实口直心快说错了话，老太太一向欣赏寒门子弟，张家也算是寒门出生，张夫人一儿一女都算成器。
自己这般贬低，怕是惹得老太太不爽快了。
她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理顺了，方开口说话。
“想必张夫人是个好的，不仗势欺人，自己理亏，也就哑巴吃黄连，倒是个能忍的，不怪老太太都看重呢！”
姜老太太没有接话，倒是一双眼睛盯着她，片刻才说话。
“老大家的，我看重她们必然是有理由的，也罢，我这个老婆子也不说好话了，今日你便观察观察她们的言行，然后咱们再来看吧！”
语毕，就使了丫鬟，将自己扶进内室，洗漱整理，修整一番就去参拜。
姜夫人心里是有些不满的，但毕竟那人是她婆婆，日日在跟前伺候，这老太太自有为她好的份，如今她也好奇，张家的凭什么能获得老太太的青睐？
张家的母女俩收拾好，便随着一行人去参拜佛祖，以示诚心。
张夫人一路随行，不多言语，事事虽然不是很稳妥，却都小心翼翼，也不给人添麻烦，保持这一颗恭敬的心，从不因为跟姜家搭上边，就心里觉得自己特别，或者高人一等。
刘氏携着闺女从第一个佛殿开始，全程跪拜行礼，虔诚无比，若是有动作不对，或是有疑问，都轻声询问，客气有加。
张月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已经白手起家做生意，终归这个地方对女子束缚多，倒是也不常抛头露面。
且这姑娘心思灵巧，会哄人开心，能投其所好，行事爽利，叫人喜欢。
张家母女一路参拜，一心虔诚，却没注意到暗中有人偷偷的打量，随着张家母女越来越多的消息传过去，姜太太显然有些明白了。
老太太喜欢的是她们这份谨慎小心，安守本分，不会狐假虎威，也不会仗势欺人，只做自己的事儿，并且十分用心。
姜太太是个性子急的，观察了一天下来，便匆匆上了老太太的马车，低眉顺眼，抢了丫鬟的活计，亲自伺候老太太的茶水。
姜老太太眼角飞扬，在内宅多年，到底是经验丰富，惯会看人。
自己这个儿媳这个样子，大概是对上午一事有了答案，也真是性急，一日就看过下结论了，若是人家装装样子，大概也能糊弄过去。
“老太太请喝茶，这茶是三叔专门从外地购置的，据说茶味清淡，余香绵长，清清淡淡，叫人回味，您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说罢，姜太太一个茶碗盖掀开，淡淡的茶香味传来，姜太太递过去，老太太一双保养不错的手接过，再往嘴里松了一口，方才把不好的情绪消解下去。
“说罢？这么可以费力表现讨好的样儿，定是有事儿了？”
姜太太面上笑的开了，小心地将一日观察的状况说了出来。
“老太太就是擅长看人，莫说我观察了一日，那张家的虽然是乡下来的，身上规矩小，有些不懂礼数，但是待人却真诚厚道，这便是最难得的地方，老太太我说的可对？”
老太太抚了抚双鬓，边上滋生的几根白发，近来颇为困扰，她想拔掉，却又想算了，年纪到了长白发也是常事，人哪能不服老。
心思飘远一阵，瞬间又回来，瞧着姜太太的好奇脸。
“老大家的，不枉你今日观察一阵，倒是能看出个一二来，可是...”
姜老太太卖起了关子，吊了吊儿媳妇的胃口。
姜太太马上就上钩了，连忙凑上前去，殷殷问道。
“可是什么？老太太，可就别再跟我卖关子了，您儿媳妇这点心思，您还不知道么？”
姜老太太一根手指戳过去，打算原谅这个滑头的媳妇，笑呵呵道。
“张家诚心本分是第一，第二嘛，张家小姑娘是个有能耐的，吞得了气，也做得了事儿，她凭本事吃饭，年少之姿，倒是叫人佩服。”
说道这里，她瞧了瞧自己儿媳妇。
“可比诚儿有出息，小小年纪便操持家里，还堪堪为了一家子努力赚钱，在这个年代，闺女大多是养在深闺，就是乡下的也基本是窝在屋里绣花，哪有张家姑娘这般胆气的？”
姜老太太的啧啧称赞，说了有理，叫人信服。
姜太太脑袋点了点，这闺女确实争气，也是个好姑娘。
“那不若，咱们帮帮她们罢？这不是正缺管理事物的老嬷嬷？咱们可以给遣一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