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被制不过在转瞬之间,夏怀琛一击过后几无站起之力,现下刀架脖颈反手被扣,被迫跪在了赫连倾面前。
他面无人色,却如回光返照一般,眼中微闪精光,看着受了重伤的洛之章,他嘴角几乎浮现了诡异的笑容,只听他嘶哑道:“赫连倾,今日我定要你陪葬!”随后便又是一轮窒息般的狂笑。
魏武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直接削掉夏怀琛脑袋的冲动,赫连倾未下令之前,夏怀琛那口气就得先留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被剑捅了个对穿的人,看着那自己最熟悉的血腥剑伤,有些无所适从……
夏怀琛气力两空的嘶声咒骂,赫连倾仿若未闻,他无甚表情地微微垂眼看向洛之章。
若非罗铮搀扶,洛之章定然是站不住了,就在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口中涌出的只是更多的鲜血。
赫连倾问:“为何挡剑?”
洛之章晃了晃,无力站直身体,只能咧唇道:“想……也救你一次。”
也想赌一次。
赌过往十年,在赫连倾心里,他洛之章不仅仅是仇人的儿子。
赫连倾笑了,他舒展了眉头,眼中的嘲讽意味看得人心里发凉,他不知道——洛之章竟也有这么蠢的一天。
赫连倾耐着性子,低声道:“他伤不到我。”
“我知道。”洛之章也笑着,他深换了口气,又道:“欠庄主的命……还掉了……若有来世,便不欠庄主的了……”
赫连倾表情一僵,移开了视线,他不再看向洛之章,目光却未找到落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这笔记了十五年的账,终是开始清算了。
可心情,仍是很糟。
赫连倾没能失神太久,便被人唤回了现实。
“庄主!”石文安携余下暗光匆匆赶来,脸色却有几分难看,他走到赫连倾身边,抱拳道,“白云缪和莫无欢带着人赶过来了。已入山口,片刻便到。”
赫连倾微微侧头听着,而后嗤笑一声,他轻轻鼓掌,转头看向洛之章道:“好算计。”
赫连倾说着便冷下脸来,可洛之章眼中的震惊也不似作假,他突然战栗起来,额头凸起了青筋,他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几乎抽搐着转身看向夏怀琛。
“你利用我?”洛之章微张着唇,眼神中的慌张与不可置信交替闪过。
赫连倾低了低头,哼笑一声,他看戏一般背起手来,踱着步道:“凌晨出逃,消息不仅递给了我,还传给了救兵。只是时间拖得久了点,你们的命,他们怕是救不成了。”
洛之章只盯着瘫跪在地的夏怀琛,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惨然一笑,唇边鲜血衬得他表情森冷,他反手握住剑柄,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剑一点一点向外拔出。
“莫要拔剑,莫要拔剑啊!凌轩!”夏怀琛几近哀嚎,可洛之章全然未闻。
鲜血沿着剑刃滴落,仿佛一滴一滴地带走了他的生气,他面色灰败,却出奇的冷静,他将剑指向夏怀琛,问了第二遍:“你利用我?”
“他是仇人!赫连倾是仇人!”夏怀琛怒目圆睁,连声喝道。
洛之章踉跄一步,剑尖直指夏怀琛面门。他冷笑出声,突然间悲从心起,这十年的逢场作戏和逍遥放荡所掩下的冤屈悔恨顷刻间便将他的心头之火扑灭了。
天旋地转,洛之章想要咆哮,想要痛骂,可他一丝力气也没了,剑从手中脱落,他连胳膊也擎不起来。
他面对着夏怀琛,喃喃道:“原来……我亦是无耻之人……我亦是无耻之人!”
夏怀琛见此绝望透顶,恨铁不成钢道:“你这逆子!老夫若非为了你,怎会受制于赫连倾?如今你几次三番跪他求他,我夏家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可任夏怀琛如何吵嚷,洛之章也听不到了。他耳中嗡鸣,再也无力支撑重伤的身体,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仰面看往赫连倾的方向,张了张口,未说出话来。
赫连倾眉头微动,走到洛之章身前,半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送你一程。”
洛之章笑着,一头栽到了赫连倾肩上,他眼前已黑,出气多进气少,全身上下正在慢慢失去知觉。
赫连倾抬手扶住洛之章颈侧,微弱的脉动撞击着他的指尖。
洛之章不知道他最后这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声,只是固执地想要道个歉——
“对不起了,阿倾。”
赫连倾垂了垂眼,再抬眸时便又是一片深邃的渗人寒意。他挑了下唇角,内力自掌心缓缓透出,浑厚内力下脆弱的颈骨咯咯作响,掌下人很快便没了气息。
他停了停,而后松开手,站起身。左肩处似被洛之章的血染出了一朵狰狞凄厉的花……
夏怀琛眼看着洛之章死在面前,双目染血一般红了起来,他痛哭不及,又无力反抗,一时间心内悔惧交加。
赫连倾捡起地上的剑,走到夏怀琛身前,极缓慢又阴森地道:“黄泉路上慢点走,夏家上下百十口人,等一等才热闹。”
“你!”夏怀琛似是看到了此生最骇人的场景,他惊恐地盯着索命修罗一般的赫连倾,恍然明白,之前的一切盘算筹谋原来都是徒劳……
“住手!”
莫无欢与众人到场时,赫连倾恰将手中利剑送入夏怀琛心口。他丝毫内力未用,手执铁器一寸一寸地刺破皮肉,让夏怀琛在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和绝望。
赫连倾松开手中剑,看向几乎想要用眼神将他挫骨扬灰的正派人士们,轻笑道:“你们来晚了。”
来人不算少,但冲在前面的多数是白云缪和皇甫昱的手下,淮山剑派也只有几个人跟在莫无欢身后,其余门派的人倒似是跟着来看热闹一般,浩浩荡荡地将赫连倾他们围了起来。
“赫连倾,你为何要如此残忍地杀害夏老前辈?”白云缪痛心疾首地质问道,“若非夏府侍从去我白府求救,岂非让他老人家无辜枉死,无处申冤?!”
“无辜?”赫连倾笑容一僵,仿佛怒极,他向前迈了一步,奔腾的内力霎时便震得他衣袂飘起。
他盯着白云缪的脸冷声问道:“你说的无辜,是毒杀我父亲无辜,还是囚禁我母亲无辜?”
“你……”白云缪面色一凛,尽管与赫连倾之间仍有一段距离,可他仍然感到了那股强大内力带来的窒息感。
至此,其他人也知眼前这位赫连庄主怕是武功不俗,听来又事关十几年前的往事,便不急于为地上的尸体“讨回公道”了,当下摆出一副观望姿态,只等他人出头,再起哄架秧。
“赫连倾!想不到你是如此心狠手辣的歹毒之辈!想必魏老爷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嚷了这么一句,便有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附和归附和,却未曾有人上前一步,与他们口中心狠手辣的歹毒之辈过过招。
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的,赫连倾周围所站尽是武功高强之人,都是些能在瞬间拿人性命的杀手;二来十五年前之事,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赫连昭被人害死是真,但个中缘由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而现下活着的人中可算当事者的也只有莫无欢了。
“赫连庄主,杀害魏如海的也当真是你?”莫无欢神色复杂,带着几许失望的口气问道。
赫连倾背手而立,不耐烦地看向莫无欢,回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想要他们的命,你一向清楚得很。”赫连倾说着又挑着唇对众人道,“明日之后,四大世家每一条人命,都可算在我手上。多一个魏如海,少一个魏如海,又有何妨?”
皇甫昱站在人群中,闻言亦紧皱眉峰高声问道:“你说什么?”
赫连倾眸光锐利,却似谈笑一般地告诉他:“此刻策马而回,怕也赶不及收尸了。”
话至此处,众人才似猛然察觉,眼前这位年轻的赫连庄主或许并非传闻中那般庸碌无为。一时间不少人都慌了阵脚,嘈嘈切切无不惊诧。
他这是……要灭了四府满门?
可仅凭他一己之力,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做到一日之内灭了四府,除非……
“他们是听雨楼的人!”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瞬间哗然。
有人发现站在赫连倾身侧的正是听雨楼管事石文安,未料到那石文安竟是赫连倾的手下。听雨楼虽远不及四府名声大,且是正宗教派眼中的旁门左道之辈,但楼中杀手与暗探的狠辣利落在当今江湖中也算人尽皆知,传说整个听雨楼都亦正亦邪行事诡谲,正是坊间让人闻风丧胆的门派之一。
而赫连倾竟是听雨楼主。
如此,众人更加觉得赫连倾方才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了。
“赫连庄主,切莫冲动!”莫无欢急道,“就算你要复仇,可冤有头债有主,四府之中无辜之人甚众,怎可一概论之?”
赫连倾眸泛血光,怒道:“四府没有无辜之人!包括你!”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血色却更甚之前,他问道:“现在才来伸张正义,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你以为十五年前乘人之危的是莫无悲,你就不算帮凶?”赫连倾说着扫视了众人一眼,讥笑道:“仇,我要报,人,我要杀。既然都来了,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赫连倾说着心底一股怒火腾腾燃起,霎时间内力暴涨,云游剑冲出手心,一瞬间剑气大盛。
于众人而言,凝气成兵此前只是传说中的事,眼下近在咫尺,却来不及惊叹便只余惊恐了。一干人等倒抽凉气,此时眼前的赫连倾衣袂猎猎,发丝飞扬,加之他眸色充血,周身戾气萦绕,一时间竟说不清他似神似鬼。
见此阵仗,有些看热闹的人早已看出此战近身必死,便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混战一开始,这山间绿林中便到处充斥着惨叫与血腥。
赫连倾下手不带半分犹豫,一袭白衣尽染血色,他杀红了眼,却面带着笑,一步一步走在混乱的修罗场。他笑看着白云缪狼狈逃窜,下一瞬便猛地出现在白云缪眼前。
白云缪心知不是赫连倾的对手,可赫连倾又如鬼魅一般甩脱不掉。现下他才猛然察觉,那看似已经失了理智的人只是想要戏耍于他,出手重却不致死,他绝望地试探道:“难道你不想再见陆柔惜了吗?”
赫连倾一愣,皱起眉峰,却是一招便想置他于死地了。
莫无欢最初便想牵制赫连倾,但赫连倾的几名贴身暗卫让他进退不得,此刻便也狠下杀手,挡过重重杀招,向白云缪这边急速掠过。
莫无欢年逾花甲,武功卓绝,经年苦修积累,内力深厚内敛,招式精妙严密,于是一招之后,赫连倾也被震退了半步。
白云缪则被内力的冲击卷飞出几丈,五脏六腑仿佛搅作一团。他意识到就算他与莫无欢合力也没办法杀了赫连倾,之前隐在人群中的律岩也不见踪影,还有……那个女人!
竟先逃了?
赫连倾明显一副将要走火入魔之态,照此下去他必定是要葬身此处了,白云缪挣扎着起身,趁莫无欢与赫连倾缠斗之际,跑了出去。
罗铮始终护在赫连倾身边不远处,此刻见他毫无章法地挥剑斩杀,便知情况有些不妙。
云游剑威力巨大却也十分耗费内力,片刻之间,赫连倾与莫无欢已过百招,未分胜负之下,赫连倾躁意大起,只愤怒地想要杀了眼前人,便招招制敌不做抵抗。
习武之人都知道,高手过招时,贸然加入战圈极易被误伤,可罗铮提剑上前,看准时机旋身跃入两人对击的内力旋涡之中。
赫连倾理智渐失,可莫无欢仍清醒的很,因此有一人跃入时他本能地踟蹰了一瞬,下一刻来不及懊悔便被对面二人合力击退,一口鲜血涌上喉间,握剑的手也不稳起来。
罗铮却也未多好过,他被二人内力所伤,呛咳不止,勉力撑剑站起。
赫连倾立在原地,体内真气纷乱无序,痛苦沿着经脉游走,让他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缓缓喘了口气,拔起身边插立在尸首上的长剑,内力冲过,长剑嗡鸣。
“死。都要死。”赫连倾低声重复道,“都要死。”
周身刀剑铿锵之声忽地渐远,赫连倾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他神色迷蒙地看了看前方……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白云缪阴着面色,从混乱中一跃而出,鹰梨婆紧随其后!
赫连倾微一侧头,周遭厉声哀叫,刺耳的嘈杂之声又猛地涌入耳中。他挥剑反杀,白云缪抱恨而亡。
鹰梨婆面露惧色,原本见他失神失智,却不料他出手之快,根本让人不及暗算。
然而预料中的杀祸并未降临,她惊恐地看着愣在原地的赫连倾,见他紧蹙眉峰,面上似有一丝慌乱之色。
“母亲?”赫连倾连退两步,眼中愈发迷茫,他小心地重复道,“母亲?”
鹰梨婆心内大喜,赫连倾果然神志不清了,她强作镇定,谨慎地唤道:“倾儿。”
她说着指间蓄满毒针,欲在赫连倾不备之时下手,即便杀不了他,也先逃命再说。
赫连倾似是松了一口气,忙道:“母亲,我知道错了。”
“陆柔惜”笑着摇头,抬手便要拂上赫连倾的侧脸。
赫连倾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起歉来。他眨着眼,眸色骇人,神情却似孩童一般,道:“母亲原谅我。”
毒针闪着绿光,就在赫连倾脸侧寸许,罗铮心急如焚,当下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奔“陆柔惜”而去。
剑至人亡,赫连倾眼看着“陆柔惜”口吐鲜血后直挺挺地倒下,而身后执剑之人便是面带杀意的罗铮。
对上赫连倾微瞠的双目,罗铮心底顿时一凉,他抖了抖唇,皱眉道:“庄主,这陆夫人是假的。”
赫连倾的眼神让人心疼又不安,也不知他现下有几分清醒,罗铮顾不得心底慌乱,忙迎上前去,可转瞬间便被赫连倾钳住脖颈,被迫俯跪在地。
“庄主……”罗铮嘶哑着声音地唤了一句,喉间仿佛被铁钳夹住,他面色涨红,青筋凸起,却仍不放弃地重复道,“庄主,属下罗铮。”
赫连倾掐着罗铮的脖子,他喘息着直视着那双坚毅的眸子,那眼神太过复杂,复杂到突然让他心乱如麻,影影幢幢浮现眼前,万般情绪纷至沓来,却全无出口。他太阳穴处突突跳动,渐渐地脑中充血,视线也模糊起来。
罗铮感觉到掐着自己的手慢慢没了力气,一道剑光闪过,赫连倾已掠出几丈。
莫无欢一击未中,再欲上前便又被追来的石文安困住了。
赫连倾急速掠走之后,倏然定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智竟唤回几丝清明。
石文安见状大吼:“罗铮!庄主走火入魔了,快带他走!”
罗铮咬牙爬起,目露狠厉之色,一剑楔过,将赫连倾身边几个举刀之人钉在当场。
“庄主,我们走。”罗铮运足内力,携过赫连倾的手试图用轻功带他离开。
未料到赫连倾十分配合,几步腾挪,两人入了山林小道,片刻便听不到那混乱的厮杀声了。
只是,赫连倾的沉默和配合,也让罗铮愈发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催我了吧,好吗?
我频率最快也就是月更了,剧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应该也看得出快完结了。坑是绝对不会坑的,我心里老记着这事儿呢。
有些催更的朋友太可爱了,我看了就很愧疚不能日更满足你们,有些催更的朋友凶巴巴的,我看了心里也委屈。
年也过完了,2018年第一场重感冒也让我赶上了,假期跟我想的也不一样,今天才是一个像样的休息日啊!改了一上午,终于觉得这章能见人了。
那拜个晚年吧,今天这章下面留言的读者大大,渣墨送你小红包,么么哒。
哦对了,谢谢以下金主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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