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主动,倒是让司冥愣住了。
与她相识如此之久,虽她已经对他卸下防备,却仍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今这般倒是难得一见。
等了半天,见她不再有其他的动作,司冥才微微垂眸。
依偎在他怀抱里的她,原本白皙的面庞因为心脉受损而憔悴异常,樱桃小唇惨白得失去了往日的饱满色泽,可饶是如此,她那双黑眸,却依旧沉静无波,静如止水。
“可是冷了?”司冥圈起手臂,轻轻拥着她。
宿浅尘摇了摇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手心似攥着什么东西,她缓缓摊开五指,竟是昏迷之前从那红袍人身上扯下来的衣角!
夕阳西下,洒进窗棂,将她手中那块红纱映照的似血一般艳丽刺眼!
只是她的一双黑眸始终沉不见底,让人无法看清楚她此刻的思绪。
司冥自也注意到了那块红纱,只是见宿浅尘沉默,他倒是也不强迫,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打开,里面有淡淡的光芒溢出。
宿浅尘一眼便看出,那是曾经交给司冥的无暇石。
只是此刻那菱角参差不齐的无暇石,被铸成了一串璎珞,颗颗大小整齐的小圆球,由铸灵师特有的灵法穿起,在胸前的位置,是一个长命锁的形状。
如此的精雕细琢,可见铸灵人的用心。
一阵青烟平地而起,宿浅尘将灵识内的小白召唤了出来。
“死女人!你还敢把我召出来?”
烟雾弥漫之中,小白的爆怒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一个肉球一样的东西,显露在了屋子里。
它原本厚实的皮毛竟一根都没有了!
不但如此,小白身上的皮肉大部分都裂开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早已在那些伤口上结了厚厚的血痂!
“果然娘们不可靠,当初我就该意志坚定一点,誓死不听命于你!我在幽灵界到底造什么孽了,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不怕死的主儿呢?你下次想死的时候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
就冲它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根本顾及不得屋子里还坐着一尊美佛,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与其整日跟着宿浅尘提心吊胆,它倒是更希望被美佛一巴掌拍回到幽冥界来的省心!
司冥眯了眯眼,一抹冷意划过眼底。
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
空气之中,忽有一道危险的气流朝着小白疾驰而去,然就在那气流刚要抵达到小白的眉心时,一只带着凉意的小手,握住了司冥的手。
司冥微微扬眉,看向那手的主人,杀意顺消,敛目而笑,“如你所愿。”
瞬间,屋内的气息恢复如常。
宿浅尘则是缓缓起身,朝着小白走去。
“你,你又想作什么怪?”小白看着愈发靠近自己的宿浅尘,说不害怕是假的,这娘们的手段它如何能不知道,它是不怕死,但怕生不如此!
眼看着宿浅尘对着它抬起了手,它蓦地紧闭上了虎眼。
然而,等了半晌,并没有任何疼痛袭来,反倒是有丝丝的暖意笼罩在了周身。
诧异挑开一只眼皮,只见它正被绿中透着青色的灵法所环绕,而在灵法的治愈下,它身上的伤口明显在缓慢愈合着。
宿浅尘的心脉和灵根还处在虚弱的阶段,这个时候凝聚灵法,根本就是在极速掏空着自己!
她的唇更白了,虚汗犹如下雨一般,顷刻之间便打湿了面颊。
然她凝聚出的灵法,却始终环绕在小白的周身。
“其,其实我也没伤的多严重,下,下次你,你想作啥妖也不用离我太远,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就,就行……”
小白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说不敢动是假的,不过最可怕的是它竟然在宿浅尘的眼底看见了淡淡湿润的红。
铁打的娘们,要哭了……
这简直比大白天见着鬼还恐怖好么!
宿浅尘的胸口堵的厉害,她终于想起,在灵法逆流爆发的瞬间,是小白冲出了她的灵识,用巨大的身体保护住了她。
终于,在最后一丝灵法消耗殆尽之后,她昏倒在了小白肉滚滚的肚皮上,抱住了小白那庞大的身体。
没有了皮毛,它也许会冷吧……
与此同时,司冥闪身而来,却并没有将宿浅尘抱走,而是将一席被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之后,扫了一眼小白,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白被那似刮着寒风的蓝眸扫得一哆嗦,硕大的脑袋意味在宿浅尘的身边,乖乖的地一动不动。
接连几天,宿浅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每天呆在别院的屋子里,除了在司冥为她修复心脉的时候浅眠片刻,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给小白疗伤,或是看着那块鲜红似血的红袍衣角发着呆。
这样沉默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思绪波动的宿浅尘,犹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娃娃。
司冥依旧宠溺无限的包容着,她不想说话,便由着她,陪着她一起沉默。
只是其他人却慌乱了,坐不住了。
话也不说,哼也不哼,这到底是咋的了?
不过苏扶三只再慌乱,也没有一个敢进屋问原因的。
司冥为了让宿浅尘能够安心静养,连桃桃和团团都丢出了屋外,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冲进去,岂不是茅坑里要饭……尽找屎(死)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排队喝西北风的,你们三个都不冷的么?”殷寄翎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并排杵在窗外的苏扶三只。
“你来干啥?”苏扶拧眉,现在这院子可有个美佛坐镇,万一惹了那美佛,殷寄翎瞬间就得被虐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殷寄翎哼了哼,“你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愿意来,我今天来是特意告诉你们,庙屋里的那个东西极其认主,新的万奴王被争选出的同时,上一任万奴王的气息便会被那东西遗忘,新的在上任的十天之内,前去庙屋让那东西熟悉新的气息,若是超过期限,那东西便会彻底排斥人类的气息,从此以后,谁都无法再靠近庙屋,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到底去不去庙屋你们自己考虑。”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安庭听得瞪眼,要不是她此刻顶着的是初醉蓝的脸,又提前知道了她是个女的,不然他早一巴掌抽过去了!
殷寄翎尴尬地磕巴着,“这,这种事你以为是个人都,都能知道?我,我也是今天收到从九华山庄送来的万奴王典籍里才,才知道的。”
“庙屋我们不去了。”容隐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开了口。
殷寄翎惊得眨眼,“你们当初不就是为了庙屋里的东西么?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
容隐看向身后的屋子一眼,随后又道,“我们的意思已定,你走吧。”
眼下宿浅尘是个什么情况,他每天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那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如此异常的宿浅尘,让他如何再执意前行?
苏扶和安庭两个人,同样没有半分的疑虑,虽然去中界赴约重要,虽然找寻父母的尸骨重要,但宿浅尘对于他们来说却也同样重要。
不管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他们也要一直陪着宿浅尘,直到她彻底好起来!
“吱嘎……”
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宿浅尘在司冥的陪伴下走了出来,阳光下,黑瞳里的沉着似比以往还要坚不可摧。
在苏扶几个人欣喜而又担忧的注视下,她忽朝着院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