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卤肉饭

周寡妇见到这么多人,心里那叫一个得意,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发髻上的银簪子,眼睑微微一挑,扭腰做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诸位,今儿个我这里也有美味的炒……”

“在那边!宋大儒也在那边!”人群中忽然迸发出一个男声。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经冲了出去。

这一声仿佛石破天惊。众人还没看清,见众人都开始跑起来,也跟着跑了起来。

周寡妇摊前的人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旁边的摊主见到这场景,都立刻低头假装忙碌,憋笑憋得难受:该,谁让她看谁生意好点儿就去占别人位置,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不过……摊主们用力吸了吸:这新来的真的有两把刷子,这么远了香味飘过来还能这么香。往常她那个卤蛋并没有这么香啊,今天又拿出了什么?

所有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卯足马力冲向那边,但是在快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正头冠整衣襟。他们可是读书人,怎可为了吃的毁了自己形象。

宋易达正负手看着连珞珞做饭,忽然听见震天响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那乌泱泱的人群,胡子一翘:“君子六艺,样样都得精通。身体虚弱,就连科考都支撑不下去,年轻人啊,还得多多锻炼啊,又让我这个老头子占了先。”

您都是还有一刻钟放课的时候就出门了,谁敢跟您比?众学子们齐刷刷地揖礼:“谨遵大儒教诲。”

连珞珞被这整齐的声音唬了一跳,手中的刀差点儿就偏了,亏得她是经过正规训练的,稳稳地将最后一点儿切好,双手将盘子递给了宋易达:“老先生,您的饭得了,您想做哪桌?”

“给我就行了。”宋易达自己接了过来,手随意摆了摆,“在外头就不用这些虚礼了,快吃饭吧。”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走到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了。

见他离开,众人这才按之前的规矩排队。第一个人正想要点自己之前看上的炒饭盖浇饭,然而看到今日菜单,愣了:“烤肉饭和卤肉饭,这是什么?”

连珞珞微微一笑,举起了左手的平底锅:“这是烤肉饭。”她右手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口锅:“这是卤肉饭。”

那学子伸头一看。左边那个底部平平的奇怪锅里,被切成薄片的五花肉碰到滚烫的铁板瞬间卷曲,油花从表面滴落,在底部吱吱作响。一股奇异的香散发开来,还带着微微的呛,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而右边的锅里正翻滚着,汤水是褐色,应当是卤料。但其中不光有卤蛋,还有许多大约两寸见方的五花肉块翻滚着,还有一根蹄膀,表面的油花聚聚散散,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学子暗暗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宋大儒点的是什么?“

连珞珞嘴角一勾:“他都点了。因为他带了个食盒来,说是吃不完就带回去吃。”

并没有带食盒的学子暗暗叹了一口气,眼睛再瞄了瞄,迟疑道:“那就,卤肉饭吧。”

那边的宋易达看着面前的两份饭那叫一个开心。拿起筷子的第一步,就伸向了卤肉。

肥肉的部分已经被卤成了浅褐色,咬下去的第一口,卤汁和肉香同时溢出,烫得宋易达舌头一缩,然而下一瞬那醇厚的香就席卷了口腔。太爽了!宋易达舒服地闭上了眼:那日没有吃上的五花肉遗憾在这一刻圆满了一半。

另一半嘛!宋易达睁开眼,筷子伸向了烤肉。还没来得及滴落的油花凝结在肉片表面,还在冒着零星的小泡泡,而不知名的香料洒在面上,他仔细闻闻也没能辨认出来。咬下一口,奇特浓烈的香味和着辣味刺激着味蕾,那是从未有过的新奇口感。这肉,太神奇了!

辣味他知道辣椒,可是这香味是什么?宋易达立刻起身问连珞珞。

连珞珞微微一笑:“这可是我的秘方。老先生您要是喜欢,常来吃就是了。”

说到秘方,宋易达就不再问了。秘方是手艺人们赖以生存的独门绝技,很多都是不传之秘。五柳先生不早就说过:“好读书,不求甚解”,小老板说得没错,自己想吃来就是了。

其他学子们看到饭后,心里首先就叫了一个好。

雪白的米饭在饭碗中压实再倒扣出来,在盘子偏下的部位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盘子右上部分是一大堆卤肉或者烤肉,左上部分是嫩绿的青菜,上面还切了半枚卤蛋。旁边还有例行的一碗汤和下饭菜。白褐绿黄,映衬着素雅的青花纹,倒是分外好看。

肉的滋味就不说了。青菜焯水之后,洒上蒜米,淋上酱油,最后再点上几滴香油,吃在嘴里,只感到了菜的鲜嫩。下饭菜是同样焯水过的青笋丝,佐以酱油、醋、糖、盐、少许辣椒调味,脆嫩爽口。最后再喝一口豆芽棒骨汤,鲜香满溢,还带着隐隐的回甘。

吃着这样的一顿饭,不单单只是填饱肚子,而是名副其实“美食“二字了。这小老板年纪虽小,可是这心思却是一等一的,也不知道她还能想出多少巧思来。

就在众人折服于连珞珞的手艺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连珞珞抬头看去,只见一人骑着快马快速奔驰而来。那人在离摊子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勒绳下马,奔到宋易达的旁边,抱拳道:“宋大儒,有急报,知府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宋易达也不多言,麻利地将并没有品尝完的饭分别倒入了食盒的两层中,交给旁边学子让他带回府学,交给自己关门弟子,自己随着那人骑马而去。

宋大儒看着胡子花白,上马驾马的动作却十分利落,跟年轻人相比也不遑多让。这可真是令人佩服。连珞珞感叹了一番,心中狐疑着:到底是怎样的急报,让知府在午饭点当着众人将宋大儒请走?

次日晌午的时候,连珞珞得到了解答:安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