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阆很明显感觉到叶渐尘生气了。
和师弟少说也生活了几百年了,像生这么大?的气还是少见?。
但是霆阆也很明显地感觉出?来,这气似乎不是朝他来的。
果然叶渐尘看了霆阆一会儿之后,提剑却是冲着花不衍去的。
花不衍反应甚快,退后两?步躲开了这一剑。
花不衍以为叶渐尘大?概还是在记恨谋杀一事,于是解释道:“叶宗主大?概是误会了,我此行前来并无恶意。”
叶渐尘应道:“是吗,我对少阁主也并无恶意。”
话虽这样说,但是叶渐尘的剑气却更为逼人?。
花不衍身?上有伤,应付得有些吃力。
他本就不是叶渐尘的对手,上次刺杀事先准备良久都不能伤及叶渐尘分毫,更何况现在。
“叶宗主这是何意啊。”
叶渐尘目光如剑。
“让你看看你和天下第一之间差了多远。”
霆阆在一旁看懵了。
原来叶渐尘这是记仇,不,不对,这应当说是吃醋了,不过吃醋也不算恰当,这应当是争风吃醋不成后恼羞成怒。
以前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居然有这么多的小情绪。
与?印象中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这个更鲜活。
不过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
花不衍的状态确实很糟。
“好了不闹了。”
隔了这么许久,霆阆劝人?的法子还是跟从前哄小孩儿的法子一样。
不过确实很受用。
叶渐尘立马收了剑。
不过收剑前刻意划开了花不衍的衣襟。
霆阆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旁的山葵倒是看见?了,冲着叶渐尘翻了个白眼?。
在他们妖精界,这种行为一般是争夺领地争夺配偶权的时候才会有的。
夜深之后,霆阆在屋里?起?了个炭火。
郁儿和浩儿再怎么样本性也还是个动物,和山葵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接着山葵竟还自告奋勇地带着他们去不远处的湖边去了。
屋内的炉火旁只留下他们三人?。
在讲完踏月阁发生的事情之后,三人?围坐在炭火旁,非常默契地相互间保持着沉默。
气氛极其的微妙且尴尬。
最后还是霆阆的红薯都快烤糊了,闻着糊味了,才缓过神来,他们三人?已在这屋中坐了几个时辰了。
看着黑黑的红薯,霆阆已然没有了吃的欲望,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行了,干坐着算什么事儿啊,都歇着吧,尤其是少阁主,你的伤怕是得好好养着,一日两?日好不了的。”
然而这句话说完,三人?却是谁也没动。
犹豫了半晌,花不衍说道:“明天我回一趟闲月城。”
“嗯。”
霆阆并无意见?,他本身?也是这样想的。
吴管事最后说的那些话在刚刚一遍遍地在他的脑子里?倒来倒去,就是想找出?些线索来。
但是霆阆却偷偷地打量了一番叶渐尘的反应。
叶渐尘神色平淡,向火盆里?添了把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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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霆阆一个人?悄悄地敲了敲花不衍的房门。
果然,花不衍还未睡。
门一开从屋子里?传来一股很浓的药味,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桌上摆着越骨笛。
花不衍见?霆阆来找他,有几分惊讶,倚着门框,故意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说话带着几分熟悉的调调,“前辈半夜来房中寻我,很容易让晚辈误会的。”
“最主要,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晚辈可真是斗不过你身?边的那一位,这点自知之明晚辈还是有的。”
霆阆笑了笑。
花不衍还有心思跟他说玩笑话,想来状态是渐渐好转了。
虽然闭着眼?睛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在刻意掩饰,不过这总好过一直消沉。
霆阆明白,花不衍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更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前辈指教,不衍听着就是。”
“明天去闲月城里?,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最好避着我还有叶渐尘去做。”
这话说得奇怪。
“前辈这话的意思……”花不衍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前辈这是……信不过叶宗主?”
“不光是我,你也信不过不是吗。”
刚刚在楼下三人?围坐在炭火旁的,花不衍讲述一路发生的事情之时,什么都说得清楚,唯独隐去了吴管事话中的“灵珠”二字。
事关灵珠,而叶渐尘此前是唯一一个能接触到灵珠的人?,这事情绝对不可能跟他一点关系也无。
花不衍或许相信霆阆,但是他绝对不可能完全相信叶渐尘。
不过这话从霆阆的口中说出?,倒真出?乎了花不衍的预料。
“我还以为,叶宗主和前辈之间……”
“不是你想的那般,不过也不是你想的那般。”
霆阆这两?个“那般”的语气不同。
这意思在说,霆阆与?叶渐尘之间并不是花不衍想象的那种关系,但是也并不是相互猜忌相互提防。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前辈会找叶宗主问个清楚。”
的确,正如叶渐尘一直回避着和霆阆的过往一样,霆阆也一直回避着所有有关于灵珠的事情。
他同叶渐尘讲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在“那件事”之后的。
“有些事情,我问,他一定会告诉我,但是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答案。”
花不衍借着些许的烛光仔细地打量着霆阆的那张脸,霆阆天生眼?角就带着笑,暧昧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风情。
那种感觉,让花不衍有些看不透。
“前辈说的这话,不衍有些不太?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关于灵珠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去问他,或许我查到一半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看到的那样,我就不查了,随便找一个什么别人?不能找到我的地方,种种田养些什么猫啊狗啊,一被子安安分分再也不折腾。”
霆阆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他怕自己说多了,自己也绕不回来。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之前还在跟山葵说,他绝不能辜负无情崖的人?,如今又说自己或许坚持不下去。
这话听起?来自己都觉得恨。
恨自己摇摆。
恨自己患得患失。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他想把将一切查得清楚明白。
他想要曾今欺他辱他的人?,都尝尝那被人?欺辱的滋味。
他想让那些曾经负他的人?,都尝尝那被人?排斥的滋味。
可是他又害怕,他顺着这条线走啊爬啊,折腾的浑身?都是伤,终于拽到了这条线的这一头,可是一抬头却发现,拽着这一头的人?,居然是叶渐尘。
那他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
或许明日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呢。
又或许,明日他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也就不再有这些烦恼了。
当年霆阆并没有盗走灵珠。
这世上有两?颗灵珠,一颗在玄鉴宗,一颗在无情崖。
可是从某一天开始,玄鉴宗的那颗灵珠蕴含的灵力却在日益衰退。
灵珠乃洞天仙府的立根之本,没有灵珠,灵界千万座灵山就会在一夜之间化为荒芜。
终于在某一日,灵界的修士们踏上了极北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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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就是有事情这样的巧,他霆阆纠结摇摆的时候,叶渐尘同他遇见?的是一样的事情。
入定时心绪不宁极易走火入魔,所以今晚叶渐尘一直躺在床上。
霆阆没有问起?多年前的事情,他也就没有再提。
世上的感情本不应该存在隐瞒与?欺骗。
他知道,只要他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霆阆,无论?怎样,霆阆都还会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是有些事情总会在暗处生下根来。
他会说,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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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鉴宗内。
风吹开了窗户,一只箱子瞬间出?现在了顾秋允的桌上。
顾秋允没有抬头,甚至手下的动作也为停下。
“你又放肆了,星儿。”
“这是陆岛主送来的,陆岛主问,他的夫人?何时能醒过来。”
“我说了,这件事急不得。”
星儿从暗处中走出?,将刚刚被风吹开的窗户轻轻合上。
“属下是这般打发他的。”
“还有别的事情么。”
“有,闲月城清理干净了,可是姓花的那个私生子的命灯却没有灭。”
顾秋允拿笔的手顿了一下。
“那个……我记得,是叫花不衍吧。”
“是。”
“不必理睬,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毛孩罢了,闹不出?什么大?动静,倒是宗主那边到现在也没寻到一点消息吗。”
“没,属下能力有限,打探不到宗主的一丝踪迹。”
顾秋允挥挥手,“算了,最该担忧的不是他,不过话说回来,宗主这位置可不好当,他一个人?一抗就是几百年,当真是不容易了。”
说完顾秋允收起?了笔。
在他的面前是一副画,画上的是一个青衣男子,男子持剑临风,风姿斐然,倜傥风流。
“你看我这画儿,还好看吗?”
“属下看不懂。”星儿的回复很平淡。
“霆阆啊霆阆,这么久不见?你我是真的想你了。”顾秋允这话是对着画中人?说的。
可是还未等那画上的笔墨全干,顾秋允又将画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
星儿躬身?问道:“主子这些年一直喜欢画画,可是为何每画一幅,都要烧掉,一幅都不留下来。”
星儿顿了顿,又道:“如今宗主可不在山上。”
顾秋允勾了勾嘴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觉着,画得不好看,或者说没那一张好看。”
“可是属下却瞧着,都差不多。”
顾秋允寻了张新的纸出?来,在砚台中添了水。
“你自己刚刚都说了,你看不懂,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能看懂我的画了。”
星儿毕恭毕敬。
“那是属下多嘴了。”
“在这世上不被理解无人?关怀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越是这样就越是能烘托出?有个知心人?儿的好处来。”
星儿知道顾秋允这又是自个跟自个说话了,于是便没有再说话。
末了,顾秋允叹了口气,说道:“让陆岛主有些准备吧,时间不多了,不要出?岔子。”
“是。”
作者有话要说:_(:з」∠)_两个胆小鬼纠结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