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予安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左手,猛然一惊,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握着人家的手睡着了。
他悄悄抽回自己的手,见人还在沉睡,决定实现自己的诺言。
宁凭渊紧闭着双眼,察觉到对方的离开,正欲睁开眼,又听到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马上紧闭双眼。
下一刻,脸上多了一点湿答答的触感,一下一下,轻柔得很。
从额头一路往下经过鼻梁,两颊,下一刻似乎就要达到唇边了。
他猛地睁开眼,捉住对方的手:“你在做什么?”
“嗯?你醒了?早知道这么有效果,我就早画了。”穆予安笑道。
宁凭渊看了眼他的手,握着一只笔,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事情不大一样。
他下床站在铜镜前,见到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两颊还有三道胡须。
“……”
宁凭渊睨了他一眼,手一摊:“拿来。”
穆予安哆哆嗦嗦地递过去,下一刻,宁凭渊就拿起笔,按着他的脑袋,在他脸上画了个小王八。
穆予安:“……”
他气不过,伸手去夺笔,宁凭渊却将笔藏至身后。
穆予安猛地扑过去,不小心抱住了他的腰。
他愣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少年,好腰。”
宁凭渊揪起他的辫子,他双手抱头:“放手!宁凭渊你个死家伙,快放手!”
宁凭渊似乎找到了乐趣,刚一松开,又扯起他的辫子,十分专注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
穆予安抬眼看着他,发觉这笑容有些过于耀眼,慌张地垂下眼眸,眼睛盯着他的里衣的腰带,下一秒就刷地一下扯开了。
宁凭渊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收拾好衣服之后,才回头看着他:“你是不想要命了?”
“略略略。”穆予安摸了摸头,“这么害羞做什么,外面又不是没穿衣服,你有的我还不是……额,还不是很喜欢呢。”
差点就说漏嘴了!
宁凭渊眼神一凛,走近道:“不喜欢?”
“对呀,非常不喜欢!”
闻言,宁凭渊挑了挑眉,走到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旋即开始慢慢脱下他的金鹤玄衫,再缓缓解开腰带,即将打开里衣时,穆予安恼怒地转过身,骂道:“你臭流氓!”
宁凭渊嘴角微微勾起。
好半天,穆予安才侧头,用余光注意后面的动静,却见他又坐在了那张桌子旁。
他知道对方又是在开玩笑,便放心地问道:“喂,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闻言,宁凭渊咳嗽了两声:“不大好。”
“哪里不好?”他忙上前,盯着对方的脸仔细瞧,越看越觉得脸色太白了,嘴唇还有些干,“你等等,我去弄点热水来。”
宁凭渊看着他跑出去,片刻后小跑着从窗前经过,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水,生怕撒了似的。
他手微微一动。
穆予安就被石头绊倒,水撒了一地,他爬起来拍拍灰尘,感觉自己平路摔倒有些丢人,故作淡定道:“哎,我重新再去倒一碗吧。”
说着,他提起裙子扭头就跑,窗前的宁凭渊手撑着额头,笑出了声来。
穆予安将第二碗水端回寝殿时,见殿中多了一个人,是莫老黑。
里面的两人看了他一眼,继续刚才的对话。
莫老黑说:“恳请尊上允许我回家看望一下。”
宁凭渊没有拒绝:“顺道去白南那里寻点草药,一并带回去吧。”
“谢尊上。”
莫老黑走道门口,穆予安小声问:“你要回家?”
“是,你和云屏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放心吧,保重。”
两人告别后,穆予安才端着水送到宁凭渊面前:“来,多喝点,身体好。”
宁凭渊接过去喝了一口,放下碗,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道:“你想知道什么?”
“老黑怎么脸色不大好?”
“他父亲受伤了。”
他忙问道:“严重吗?”
“严重。”宁凭渊看了他一眼,“他的父亲是守山人。”
“守山?守的是清都山?”
“不错。”
穆予安颇为吃惊,没想到莫老黑还有这么多小秘密呢。
他突然想起莫老黑曾说过他的家在山下,灵光一闪,问道:“我之前去山下搬石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
“正是莫老黑的父亲。”
穆予安点了点头,难怪说面目有些熟悉,他又问道:“这守山人为何会受伤?”
“白南和连勋合丹之后,引出了不少被锁住的怪兽,那些是守山人负责看守的,强制引出来,会破坏清都山的平衡,以及守山人的力量。”
“这么严重?”
“不止,若是不加以控制,合丹之人会消耗大量的灵力,如果承受不住那些怪物的力量的话,可能会死亡。”
穆予安瞪大了双眼:“难怪你当时要阻止他们呢。”
宁凭渊看着他痴呆的样子,心情大好,又咳嗽了两声。
“怎么还咳,要不我去把白南找来?”
“不用,静养一阵便可。”宁凭渊余光扫了他一眼,起身往一道石门走去,“我要沐浴。”
穆予安一愣,这人之前从没有让他伺/候过沐浴,让他一度以为这些人不用洗澡呢。
“所以我要怎么做?”
“好好伺/候。”
他撇了撇嘴,跟上去,紧接着面前的石门打开,往前走了没多久,竟有个天然的温泉池,泛着热气烟雾,四周围绕着各种各样的花草。
他正环顾四周的景色时,宁凭渊已经脱掉了外衣,他尴尬地转过身,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等了一会,才转回去。
宁凭渊已经坐在池里,水下被他施了障眼法,什么也看不清,他背靠着石壁,长发一半没入水里,水汽氤氲,煞是好看。
穆予安走过去,蹲在宁凭渊后面,将他长发放在身前,露出白皙宽阔的肩膀。
他之前和兄弟们没少一起泡过澡,但都没有此时的这种感觉。
浑身酥酥麻麻的,脑子乱得跟个浆糊一样。
宁凭渊等了半天,回头一看,见他伸着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你在做什么?”
穆予安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冲他做了个鬼脸:“诅咒你变成丑八怪!”
“你才丑八怪。”
“反弹!”
“反弹无效。”
“……”
穆予安呆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忽然笑了一下,捧起水池里的水就往对方泼过去。
宁凭渊猝不及防打湿了脸,伸手按着他的脖子就往池子里送。
“唔……咕噜噜……”
穆予安紧闭着眼,完全反抗不了,一张嘴就将水吃了进去,一手撑着地稳住重心,一手在旁边瞎刨,跟个傻狗似的。
好半天,宁凭渊才松开手。
穆予安如获大赦,猛地向后倒去,他喘了几口气,脸上全是水珠,从脸颊上划过,没入衣领处。
宁凭渊呆怔地看着他,总觉得似曾相识,然而还未回过神来,后背就挨了一脚。
他犀利地看过去。
穆予安放下裙子,瞪着他:“看什么看,踹的就是你!你个没教养的家伙。”
“教养?”宁凭渊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一样,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却闪过一丝寒意。
“对,就是没教养。”穆予安没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丝毫不察自己已经处在危险边缘,“就跟我一样,有娘生没娘养。”
宁凭渊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穆予安见他神情有些落寞,想了想,重新坐回去,捧起池子里的水,给他把后背的脚印洗干净了。
良久,他才说:“我真的是有娘生没娘养,跟你们不一样。”
宁凭渊静默片刻,忽然问:“你娘生得好看吗?”
“还行吧,别人说她好看,但我不觉得,好不好看的有什么用,就知道去找小白脸。”穆予安嗤之以鼻。
“……”
穆予安转而问道:“你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娘肯定很美吧?”
“她……”宁凭渊嘴角微弯,垂下双眸,低声喃喃,“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有我好看吗?”
宁凭渊面容一顿,余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丑八怪。”
“嘿,我觉得你眼睛有问题,来,给你洗洗眼睛。”
说着,他就捧水对着他眼睛泼去,宁凭渊闭上眼睛,直接将他薅进了池子里。
穆予安整个人都摔了进去,屁股摔疼不说,浑身都打湿了。
他恶向胆边生,手在水下悄悄移动,嘴上开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水有点冷,我觉得我要着凉了……”
片刻后,他眼睛一眨,手猛地向前,捉住了一个宁凭渊的命门。
宁凭渊一怔,素来无甚表情的人脸色通红,骂道:“你松手!”
“就不松。”穆予安得意地握住,甚至还捏了捏,耀武扬威地看着他,随即感慨道,“尺寸还挺大,有空一起……”
——比比。
然而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一脚踹出几十米远,直接摔在了对面的石头上:“啊啊啊!”
他倒在地上,感觉浑身五脏六腑都被人捶打了一遍,面色痛苦。
这时,面前出现一双脚,他顺着往上看,见宁凭渊已经披好了衣服,下一秒,就将他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是大大的,我真没骗你。啊。这是要带我去哪?”
转眼间,两人就到了寝殿外,他看到不远处的焦朋义,忙求救:“焦长老,救救我啊!”
焦朋义定睛一看,尊上面色红润,赤着脚将人扛在身上。
再一看圆圆这丫头浑身湿哒哒,料想两人方才也没做什么好事,决计装作看不见,抬头看着天上念诗:“床前明月光,圆圆又遭殃。举头望明月,低头鞋两双。”
穆予安无语地问宁凭渊:“……喂,你听到那糟老头子在说什么吗?”
宁凭渊却充耳不闻,径自往前走。
片刻后,前面出现一道石门,打开后沿着台阶下去。
越往里走越黑,穆予安似乎猜到了是什么地方,反而不慌了。
说不定能遇到扁扁。
于是,宁凭渊将他扔进去的时候,完全没听到对方的辱骂和哀求,反而像是参观一般,背着双手在里面打转。
他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去。
待听不见任何声音了,穆予安小声地喊:“扁扁,扁扁?”
他一边喊,一边环视四周,想起来上次还在这写过宁凭渊的坏话,索性再添几笔!
他找到了上次写字的地方,正准备动手时,倏地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些字迹,将蜡烛仔细照亮后,不免愣住了。
墙壁上布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穆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