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终于找到了?西门吹雪。但与其说是他找到的,还不如说是西门吹雪主动找到的他。每一个即将?要面临一场生死决战的武者们总是要在?最终时刻来临前准备好后事,最起码,他的尸体是需要一个可以?信得过、也有足够能?力的人带回来的。
西门吹雪选择的是陆小凤。
他与叶孤城都是那等只能?死不可败的性格,所以?叶孤城在?那晚的时候,是用生命来演绎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天?外飞仙的。可惜,既然他已?经?输了?,一切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陆小凤将?一封素白色的信笺递给了?西门吹雪,见到上面熟悉的字迹,西门吹雪原本平静的瞳孔蓦然一震。
他喜穿白衣,面容冷峻,再配上腰间那柄漆黑古老的利剑,就显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风范。他站在?窗边,就着通透的月光一字一句地读起了?这?封不应该此刻到来的信……渐渐的,他的面上显出了?一种深切的动容来。
他仿佛为其中的某些字词吸引住了?,他反复看过了?几遍,确信不是自己出了?差错,然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陆小凤:“比剑取消了??”
“是的。”陆小凤有些沉重?道:“叶孤城的身体很不好,他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精心调养才能?够继续拿起剑来。”
他想?起了?他鬓边的白发,觉着他受到的有些伤害,可能?是永远也没办法扭转过来了?。
“他输给了?谁?”西门吹雪的双目亮到令人难以?直视。他没有介意叶孤城单方面地将?这?场他准备了?半年?之久的约战取消,他知道有些事是没办法勉强的,对方如今已?经?连剑都拿不起来了?,他不可能?还要坚持——那是卑鄙的乘人之危的举动。
他更没有考虑到这?样已?经?通传天?下的事忽而取消会对他的声?名有什么影响。他从来都没在?意过那些看客。他只注重?这?件事的内质,与叶孤城的比试,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他只感?觉到无比的遗憾。他遗憾于自己慢上了?一步,但与此同时,他又生出了?极强烈的好奇,他好奇是谁,可以?将?突破了?自我的叶孤城败于剑下。
陆小凤没有回答。
“信上说,”西门吹雪道:“那个人只用了?四十招,哪怕最后一招是他最巅峰的‘天?外飞仙’,她也可以?正面直接破去,她胜了?他,没有侥幸、没有取巧,是堂堂皇皇用力量与剑法上压过他的胜利。他为此感?到衷心的拜服。”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不说就可以?隐瞒下去的,所以?他只能?用一种十分冷静的语调说:“你可曾听闻‘木道人’之死?”
“你是说……”西门吹雪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而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一件谁也不知道,知道了?很有可能?就要死的消息。”陆小凤为了?让西门吹雪多考虑一下,甚至要将?从前不准备告诉任何人的事也说了?出来。
“事实上,”他凝视着西门吹雪的眼睛:“在?解决掉了?木道人以?后,她还迎接了?另一位更加可怕、更加恐怖的人物。西方魔教中最神?秘也是最莫测的玉教主,他们双方间因为派系的争斗有了?矛盾,于是,就在?那个地方,他们又开始了?又一场的比试……”
因为时时关注着他,所以?陆小凤没有错过西门吹雪那一刹那的摇动,他听见他用一种混杂了?不可置信、复杂与惊叹的声?音说:“她又胜了?!”
陆小凤点点头,他仰起头,望了?望窗外那轮皎洁到没有一丝污痕的月亮,他用一种轻轻的、迷惑不解般的语气说道:“实在?难以?想?象,世上居然还有如她那般的人。”
西门吹雪也沉默了?。他已?经?完全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前段时间轰动江湖的关内的掌权人,一名神?秘的、无人知其来路的女子,她就像是乍然闯入江湖的明星,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如她一样,美丽、强大、并?坦然地将?她那一张脸亮出来,然后一转身,就坐到了?黑虎堂这?样一个魔道势力的主座上。
不知情?的人还在?武林里高?谈阔论她的美丽,只有知道的人才明白,在?她稳固如磐石的座椅下,是由鲜血染出来的一条死亡之路。这?个女子是位枭雄。
“我是定要见她的。”良久,西门吹雪终于道。他看向了?陆小凤,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对自己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就连他也控制不了?。他的眼中燃起了?火,那其中的光灼伤了?陆小凤的眼睛,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她也练剑,那我们就必然是对手。不在?此刻,就在?将?来,剑客与剑客,终有一战。”
陆小凤也回望他,他看到了?他眼中无比的决心,他突然笑了?,然后道:“九月十五那天?我要过去皇宫一趟,叶孤城也会来,你要去么?”
“做什么?”西门吹雪问。
“去给叶孤城收拾烂摊子,”陆小凤无奈一笑,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那位叶城主先前准备要做的事:“另外,”他若有所思道:“或许也算是帮你一定要挑战的那人做事吧。”
…………
王府中。东边方向的书房内。
一切的装饰都显出低调的华贵,拥有这?间屋子的人有着高?雅不俗的品味。一人多高?的书柜里摆满了?各式的书籍,银质的熏炉里飘出清幽的香,有两人在?其中像是在?说些什么紧要的事,倏然,其中一人忽而重?重?地甩了?另一人一巴掌,直打得那人摔落到地面上,幸好地上铺了?从波斯进贡来的地毯,才让她没再多受到一次伤害。
“你打我!”女声?哭腔中带着恨意道:“九哥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
“我为何不能?打你?”许久未曾出场,出来了?脸色也硬邦邦、冷冰冰,好似刚从墓里爬出来的宫九沙哑着语声?道:“为你被叶孤城捕捉到了?痕迹,最后灵机一动,想?要将?之引到黑虎堂据点那里,想?要让她帮你除掉自己出的那个纰漏吗?”
说着说着,他连喘了?一下,还咳嗽了?好几次,像是没有好利索。本就是生死间徘徊了?一圈,若不是小老头这?些年?一直也有在?医道上下功夫,就宫九这?条命,恐怕早就已?经?见阎王去了?。
“为什么不行?”牛肉汤见他如此,方才的愤怒也消了?下来,但她仍然不平:“她都可以?和你师父交手了?,解决掉叶孤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还担心她会因此受伤吗?”
“愚蠢!”宫九低声?喝道:“南王世子那边只不过是我们发动宫变的一块掩人耳目的布。从皇帝手里夺来位置,不如从‘假皇帝’那儿得来成果。这?让一来,不仅我们有了?‘清君侧’的名义,也还可以?让他们先去趟雷,去试探皇帝的后手……”
“叶孤城杀不得,最多我们往后隐藏更深一些就是……我为了?你出的纰漏,都亲自去叶孤城那里遮掩了?一番,哪想?到你直接就派人将?他引出去了?,”宫九语气冰冷说:“老实和尚是听从你的吩咐去找陆小凤的吧?陆小凤是唯一一个与她有关的人。你莫不是还期望着叶孤城可以?给她留下伤?”
牛肉汤呐呐难言,她偏过头,似被说中了?心事。
“最后这?几天?安分点!”宫九警告道:“别做什么幺蛾子……”
牛肉汤红了?眼,她猛地站起身来,捂住脸颊的手也放了?下来,她忽然高?声?喊:“我为什么不能?找她麻烦?!你以?为我就是为了?你吗?别自作多情?了?,我是为了?我的父亲!”
“她要找父亲挑战,这?是上次她临走之前表露的意思,”牛肉汤道:“我以?前以?为世上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他是那么强大,又是那么可怕,就算我是他的女儿,我都怀疑他不是个人……但是、但是,上一次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能?拿下她……就像是过去每一次一样,让我不高?兴的、让他不高?兴的,不管那人是什么样的身份,通通都处死!!”
宫九沉默了?。
“还有你!”牛肉汤将?手指向了?他:“你是那么高?傲那么自负,只因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你就需要那种扭曲的快感?来填充自己……你敢在?她面前打滚吗?你敢让她抽打你吗?”
“不,你不敢!”牛肉汤鄙视不屑道:“你看似强大,但其实只不过是个缩在?壳子里的胆小鬼!”
说完,她也不等宫九反应过来,就飞快地摔门离开了?。
宫九仍然只能?沉默。他没法反驳。他想?起了?自己被生气的小老头埋在?地下棺材里的那五天?,那是段没有阳光、没有人声?、没有吃食的时日,但他其实是觉着静谧、舒缓而温暖的,他可以?不用思考,不用行动,也不用烦忧。可所有人都觉着自己一定会很害怕,不害怕就是异常的,明明他们又不是自己,凭什么要那样认为?
他把这?样的感?觉说给了?自己当时的侍女听,那个侍女望着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恐惧,她望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头爬出来的尸体,这?让他很不高?兴,于是他就出手扭断了?她的脖子。
她也会那样吗?不,她不会。宫九想?起了?初遇时那人沉静的眼,他想?了?很久,才给她的画像布上了?满幕的火,就像是地狱中无边无尽的彼岸花,以?此相衬,终于令得她眼中的特质显出了?一分的光彩。
她的眼中有雪。诸色纷呈、万般精彩,都不及这?一抹白。
旁人畏她敬她,独独只有宫九爱她。爱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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