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旷已经记不起来他是如何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回柴房的。
垃圾桶应该也是被吓坏了,一路上,也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柴房,刘旷一个人缓缓地蹲了下来。他抱住了头。
整个人非常安静,就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闭上了眼睛。
“睡吧。”他对自己说。
“这不算什么的。”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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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旷刘旷,本仙子偷偷告诉你,广寒宫的嫦娥已经胖到160斤了,哈!亏她还心心念念想当小殿下的后母,小殿下……”
刘旷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右手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按住楚小真的后脑勺,吻了上去,楚小真睁大眼睛,面色绯红。
刘旷把嘴唇凑近出小真的耳朵,语气低沉却带着笑意:“乖,你这仙子妄想症都快病入膏肓了,嗯?”
“你——”楚小真红着脸,狠狠的一拳打在刘旷的胳膊上。
刘旷一脸痛苦地假意呻/吟:“楚小真,你谋杀亲夫啊!!”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刘哥这么快就泡上一个新妞呀,果然,这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刘哥你一会儿一个女朋友,把兄弟们羡慕得不得了呀,您今日送这个女人回家,明天送那个女人回家的。兄弟我可是一回都没送过人呀,不如今天就让我们送嫂子回家,你也歇歇,行不?”
刘旷身子一僵。
说话的是张钢,原来是一个和刘旷一起混吃等死的小流氓,后来两人产生了些矛盾。
结果张刚转头就加入了黑社会。
本以为不会再有瓜葛,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刘旷上个女朋友林欣欣正是张刚追了好几年的女人,当然刘旷知道这件事后,立刻与前女友断了干干净净。
只是这件事之后,张刚对刘旷更加怀恨在心了。从此以后刘旷尽量避着他,没想到还是被堵住了。
然后此时的张刚在道上混了几年,已经不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个小流氓了,听说捅了人,在监狱住了两年,眉宇之间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戾气。
然后他的身旁,也就是在这一堆流氓的正中央,有一个光头男人,他像鹰一样上下打量着楚小真,唇边泛起一抹令人反胃的笑,而这个男人的粗糙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军刀。
刘旷心中一寒,向后打量,只见身后十几个人的手里,通通拿着匕首。
刘旷心顿时沉了下去。
楚小真警戒地往后退了一步,握住刘旷的手,见刘旷许久也不回话,楚小真说:“不用麻烦了,刘旷带着我回家就行。”
“美女,这怎么能行呢?”为首那个光头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刘旷依旧一声不吭。
楚小真急了,吼道:“怎么?!我们自己回家都不行??你滚开!!!”
老大笑得愈发猥琐,他望向刘旷。
不知是哪个小弟手中的匕首,正好把太阳光反射过来,刺到刘旷的眼睛里。
刘旷看了一眼小真,然后转向那名老大,弯下腰,谄媚的笑道:“老大……”
“怎么?你不乐意!”
刘旷的声音愈发微弱:“老大,这孩子不懂事……您………轻点…”
说罢,刘旷匆匆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楚小真愣住了,直到刘旷的背影将要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可置信地喊道:“刘…刘旷!!刘旷!!啊——————”
那声音是足以划破整片寂静的凄厉,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仿佛那人的心脏正被一刀一刀的凌迟着。
刘旷的脑袋猛然抬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微微地颤抖:“……对、对不起……”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当时刘旷踉跄着跑去找警察的路上,不断安慰自己说,那只是缓敌之计而已,如果自己不那样做的话,他和小真,可能会当场死在那群流氓的刀下。
如果快点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然而当警察到达那个小巷的时候,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对,尸体。
十几号流氓,全都躺在地上。
尤其是那个头子,几乎是七窍流血。然而却找不到合适的死因。
而楚小真,也不知所踪。
这被称为S市最诡异的一个案子。
这件事发生之后,刘旷该吃吃,该睡睡,他过着似乎与往常一模一样的日子。
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好像一切都很平常。
就像是当初他轻而易举地抛弃了当时的林欣欣一样,他又抛弃了楚小真。
然而他有多少次在梦里被惊醒。
多少次,他告诉自己说,他只是没有办法,这是缓敌之计。
缓敌之计!缓敌之计!
——去他妈的缓敌之计!!!
他刘旷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不折不扣的人渣!!
那么残忍的鬼煞。
让无数人生不如死的鬼煞。
如同恶魔一样令人战栗的鬼煞
然后他此刻却觉得,自己要比那个人,恶毒一百倍。
刘旷把头埋下去。
他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绝望得要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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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
刘旷打开柴门。迟缓地走了出去。把整个头都侵在凉水盆中。拿袖子擦了擦。
还好没有头发。
要不然湿着头发,肯定显得狼狈。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一步走向药房。
鬼煞说,他今天会像那些人一样。
有些期待呢。
他白着脸惨笑了一声。
来的有些早,鬼煞还没有到,刘旷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门旁边。
太阳升起来了,可能太早,刘旷并没有什么暖洋洋的感觉。
鬼煞来了,依旧是一身黑衣。
逆着阳光,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身形修长,步履不急不缓,纯黑色衣摆,顺着他的动作而轻微的飘荡。甚至被阳光叠一圈金框,看起来像是哪家俊美翩翩的公子。
刘旷用力的挥了挥手,阳光打在他身上,把他原本惨白的不像样的脸庞,生生弄出了一股暖意来。
鬼煞视力好,甚至能看到刘旷脸庞轮廓上细细软软的,暖黄色的绒毛,乍一看还以为是在阳光中虚化了,有些不真实。
刘旷嘴巴咧开,似乎在笑。
“扑通——”
刘旷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
鬼煞的皱了皱眉。他一步一步走到刘旷身边,蹲下去,伸手把脉。
饿的,还有些风寒。
他站起身子,不耐烦地拽住刘旷的胳膊,正准备往前拖。
忽然站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蹲在地上。把刘旷扛在了肩头。
药房距离湖水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半炷香的时间,鬼煞带着刘旷到了院前。
鬼煞半只脚迈过去,又顿住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又退回去,把肩上的刘旷扔在地上,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阿木跑出来,半跪在地上。
“属下该死,不小心让刘旷逃走了。”
鬼煞冷冷地扫了一下他,道:“自己去鬼刑处,领一百铆钉鞭。”
阿木道:“谢门主。”
鬼煞说:“把门外的人放在床上。再吩咐厨房给他做些可口的饭菜。”
说完,便走向后院。
阿木愣了一下,才回复:“是!”
他从来没见门主对谁这么上心过,好奇地走到门口一看——
一个人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光脑袋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后背上尽是斑斑血迹。他不就是前两天逃跑的刘旷?!
他是怎么来的?不会是门主带来的吧。
这么脏的一个人,门主是连看都不愿意看的。
莫非是自己爬过来的??
鬼煞在后院温泉池洗浴更衣后,走进刘旷所在的屋子。刘旷还在昏迷,丰盛的饭菜摆满了一桌。
阿木道:“门主,要不要给他拿些风寒的药方?”
鬼煞道:“不用,你出去。”
阿木出去后。鬼煞走到饭桌前,从身上拿出十几个小瓷瓶,十分认真地把小瓶里的所有东西分别撒在各个不同的菜肴中。
印有梅花的那个是穿肠粉,瓶颈上有一个黑点的那个是五毒散,紫色塞子的那个是葬魂毒,红色瓶底的那个是三笑癫……
有让人立刻而死的,有让人疼痛而死,有让人发疯的,甚至还有一类是催情的。
这是只有两个共同特点。
一是毒力相当霸道,就连催情的那个,若不能纾解,也会立刻暴毙。
二是发作时间快,半炷香之内会全部发作。
鬼煞一掌把刘旷拍醒,下颌朝着饭桌抬了一下说:“快点吃。”
刘旷看到一桌子佳肴,动作迟缓地把脸扭向鬼煞,目光涣散的盯着他:吃……?这个梦……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吧?
鬼煞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到刘旷脸上,把他的脸拍得正对着桌子,低声道:“快点吃!”
刘旷打了个哆嗦。眼睛猛的睁大,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刘旷有些激动地看着鬼煞,泪眼婆娑:“……您真是个大好人,我错怪你了…”
慢慢地从床上挪下去,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随即疯了一般的,大吃特吃起来,也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便风卷残云,整个桌子就剩下光盘了。
“嗝~”刘旷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鬼煞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旷。
现在,正常人的尸体都可以抬出去扔了。
鬼煞说:“刘旷,你面前的的饭里面,放了穿肠粉,五毒散,葬魂毒,三笑癫,黑尸毒,猝死粉,七窍流血丸,万虫弑骨丹还有那个汤里,放了有乱情丹。”
…………
…………
刘旷:“……呵。呵。您真会开玩笑……”
鬼煞安静地望着他。
有些刘旷说:“你……你等我一会儿…”
刘旷以神速到几乎不可能的速度,逮到了一只飞快逃离的老鼠。
刘旷颤抖的把老鼠放到了餐盘上,逼迫老鼠去舔餐盘上仅剩的汁液。
一,
二,
三,
四,
五……
老鼠倒在了地上,浑身泛着黑色。
鬼煞无聊地抬头看着刘旷。
刘旷的眼泪已经汹涌澎湃。
鬼煞说:“第一个吃这大餐的人,尝到第个三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刘旷哭得更凶了。
鬼煞缓缓抚摸着刘旷的光头,叹气道:“而你……这么长时间了,还在活蹦乱跳。”
啊?!
刘旷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脸。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当我的药奴,你用不着那样笑。”
啊?!刘旷既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听不懂鬼煞在说什么。
鬼煞起身离开了。
用不着,那样笑。
在那个太阳刚刚升起院子,光着脑袋的男子,难得乖巧地站在门前。
咧着嘴笑。
又仓皇。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