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艰难地撑着床下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的丹药。
攥在手心里,思考。
这是很难得的丹药,即使原主落难前,也很难弄到这样的丹药。
按理说,在魔教实力最重要。毫无疑问,他该立刻服药。
但是任务需要丹药。要是吃了这仅有的一颗,一个月内,很难弄到第二颗。
“而且吃一颗也没用,”系统突然开口,“你经脉全断,弄不到第二颗,就依然无法修炼。”
江夜白不屈不挠,试图“沉下心神,内视经脉”。
折腾了半天,越来越困。
他就没这个天赋。
江夜白垮掉。江夜白自我安慰:“修炼出来的功力能带去下个人世界吗?”
系统:“你穿的是灵魂。”
江夜白叹气:“罢鸟罢鸟,我只是个做任务的工具人罢鸟。”
工具人捡起落在床上的玉瓶,把丹药收进去。手还是很僵,试了好几次才对准瓶口。
他记得这个世界上,势力林林总总,可分为佛道魔三派。修行功法万千,可归为四个路数:锻体,练气,修神,练心。
锻体者打熬肉身;练气者修奇经八脉,养一口先天真气;修神者锤炼神识,反哺肉身化虚为实;练心者感悟红尘宇宙,直指大道。
殊途同归,尽头都是飞升成仙。
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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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修炼路子有了头绪,但当务之急是先活下去。
住处很破,临着悬崖。总共只一间小屋,一座小院。
院里一颗柿子树,屋后一小丛竹林。在山风下哗啦啦地响着。
江夜白认真翻找了一遍。
现在是夏日,柿子还没成熟。
屋子的前主人没留下什么东西。除了床上的破旧铺盖,屋后的柴火,缸里没有一粒米,柜子里也没有一件旧衣。
之前被忽略的饥饿,突然更加汹涌地冲了上来。
胃痉挛着,像有刀刃在翻搅。江夜白脸色煞白,攥紧手里的玉瓶,靠着墙根缩成一团。
好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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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月生海看着水幕里痛苦蜷缩的身影,缓缓勾起微笑。
他有点疑惑江夜白为何没有服用丹药,反而存回了瓶里。
不过这都不重要。
“绮罗,”月生海挥手撤掉水幕,吩咐殿外乖巧侍立的少年,“把这伤药给新来的送去。”
“记住,这都是你自作主张。”月生海声音冷漠,“与本座无关。”
绮罗是跟了月生海一年多的剑侍。忠心耿耿,心思单纯,乖巧天真得不像个魔教中人。
这样一个人,在一个人身处绝境时出现,就像黑夜里的唯一一道光,很容易就打破心防。
月生海看着绮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端起酒杯,挥手招出光幕。
让我看看,当你发现身边所有所谓的好友,都是本座派去的眼线,又会是怎样令人快慰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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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感觉面前立了个人影。
这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金丝绣文的淡绿纱衣,像清晨笼着薄雾的茶地。一张雌雄莫辨的小脸,明眸皓齿,样貌精致。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好奇:“刚刚我从外面路过,远远看见这边屋子门开着就过来了。你是新来的哥哥吗?”
江夜白吸了口气,点头。
“我叫绮罗,就住在前面。哥哥叫什么名字?”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林间的小鹿。
剧情里好像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江夜白想着。
“哇,哥哥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少年突然发现了什么,捂着嘴惊呼一声,“哥哥别难过,教主其实很好的。他对我一直都很温柔的,这次大概只是一时失了手…”
“对不起!”少年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猛地打住,慌忙解释道,“我没有说教主不喜欢哥哥的意思,教主肯定是因为太喜欢哥哥了,所以才情难自禁、控制不住……”
“哥哥不要多想,虽然哥哥的奴印在脚踝上,是最低等的身份……但只要得教主喜欢,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江夜白摇头。江夜白搞不懂这人在嚷嚷些什么。
水幕那边,月生海愣住。这个绮罗…怎么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绮罗兀自喋喋不休:“身上、一定很痛吧?哥哥不要一个人强撑。我这里刚好有伤药,我给哥哥敷药。”
他看江夜白靠着墙角不动,又满脸关切:“哥哥尽快养好身子要紧。若是教主下次过来,哥哥却还伤着,承受不住,不能尽兴…我们这样的身份……哥哥也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江夜白忍着胃疼和眩晕,扶着墙站起来,摇了摇头,用嘴型说:“没事,不是教主。”
少年眼神飘了一下,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等他回过神,赶紧扶着江夜白坐在床前:“哥哥,背上不好涂,我来。”
江夜白点头致谢,把衣服褪了一半,挡在腰间。慢慢背过身去。
药膏被细细揉开,不轻不重,细细涂抹上每一条鞭痕。
丝丝清凉沁入皮肤,疼痛被缓解,江夜白不由放松下来。
背上的手指忽地一转,往下划去。江夜白一个激灵,猛地握住他的手腕。
气氛有点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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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幕那边,月生海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他大概明白绮罗的那些小心思。
本以为是个乖巧的,结果背后也是满肚子心机算计。
无非是以为自己对新人上了心,起了试探和争宠的心思。
自己向来不喜男子,所谓剑侍只不过是做样子。新来的如此得宠,绮罗想试探他俩是否已有了夫妻之实。
却不知自己收纳剑侍,不过是让“魔教教主”的马甲更稳固,区别于自己正道弟子的形象。
那边绮罗收回了手,垂眸道:“哥哥,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这种事情…早晚是要习惯的。”
江夜白不欲多说,拢回衣服,转身下榻。
绮罗还在絮絮叨叨。
江夜白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饿了。
不等绮罗再作妖,自顾自往月生海提及的食堂走去。
绮罗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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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没走几步,就被绮罗揽住腰,带上了法宝。
绮罗的法宝是一根玉笛,洁白莹润,在空中散发着莹莹青光。
江夜白自知以自己现在破败的身体,走过去实在勉强,也没有挣扎。
绮罗感觉手下的身体僵了僵,却顺从地没有反抗。心里不由生起了一丝奇异的情绪。
青年很轻,很瘦,腰细得一只手就能环绕过来。想来一直遭受着严苛的对待。
他还是个哑巴,被欺负了也无法说出来,甚至都哭不出声来。
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才养成了这么顺从的性子。
可这么温顺的人,却触怒了教主,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教主必定是对他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让他实在不堪忍受,所以才会反抗吧。
当然青年微弱的反抗在教主面前毫无作用。只会得到更加粗暴的惩罚和对待。
他对自己强调“不是教主”,一定是因为这段回忆太过痛苦和不堪,令他无法面对。
绮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了。
在教主吩咐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青年是和他不一样的。他满心算计,想得到教主的宠爱,而青年却是被强取豪夺。
而自己却为了挑拨他俩的矛盾,故意撕开青年的伤口,在他熬过了一切之后,一次次提醒他经受了怎样的侮辱和不堪。
青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心里大概不知道多难过吧。
绮罗难得地生起了一点后悔和怜惜的情绪。
不过哪怕青年本身再不情愿,他已经是自己的绊脚石。
绮罗强行冷下心肠,把那一丝后悔和怜惜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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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里都是凡间伙食。举目皆是肌肉鼓胀的大汉,抱着酒肉米面,大口嚼吃。这都是炼皮炼肉阶段的体修。
到了炼骨阶段,普通食物已经毫无助益,此时便需要摄食妖兽血肉,补充能量。
偶尔也有身形清瘦的食客。江夜白看出,那是练气和修神的弟子。
万魔教作为魔门之首,虽教主一脉传承是修心的路数,但门下百花齐放,练体、练气、修神的弟子亦是不计其数。
饭菜都需要教里的贡献点。
一人份的清粥馒头0.3贡献点,加上蔬菜是0.5贡献点。猪肉配米饭3贡献点,而一大份牛羊肉,得10贡献点。
江夜白一分钱也没有。
绮罗安慰道:“哥哥先占个桌,今天我请哥哥吃饭。”
江夜白看了他一眼,点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绮罗去前面排队,江夜白一个人坐着,听着邻桌几个大汉天南海北地聊。
那边话题一转,只听一人说:“要说最近最大的瓜,那谁也比不上沧澜宗的事。”
另一人接上:“说那弃徒江夜白啊,听说自小与他师弟月生海有婚约。结果跟了我教右护法不说,还生生把原配的丹田捅了个窟窿。”
“胡说,我听说是为了宝物‘升仙策’。”
“啧,那还不是为了右护法。”
“嘿嘿,不知道右护法大人怎么□□,教人为他死心塌地,杀人夺宝叛出门派。”
“哈哈哈,当然是这样那样…”
“我竟有这种狗血故事。”江夜白听着那边往下三路去的聊天,和系统感慨。
他伸手按着心脏。没有人检测出来,“升仙策”在江夜白捅完主角之后,已经蛰伏在他的心脏里了。
而且这所谓的“升仙策”,其实跟仙门正道毫无关系。它真正的名字是丢失已久的魔教秘宝——天魔策。
那边,看着青年在粗俗的流言下强忍,修长的手指揪住心口,月生海觉得眼前吃腻了的午饭,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