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钟言的画,聂峋见过不知多少,数也数不清,就算弄错自己亲笔签过的名也不会弄错钟言画过的画。

聂峋笑笑,“的确不错,知道是谁画的么?”

周舟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美院的学生。不过,这件事之后秦哲大哥就和我断了联系,我挺自责的,一直想跟他道歉。今天遇见您了,您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替我转达一声?”

聂峋说:“好,我会的。”

周舟闻言高高兴兴地出了门,聂峋却又叫住他,说道:“秦哲是伊皇的艺人,伊皇需要他,但不代表没他不行。你和秦哲既然交过朋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如牢记我一句话,做事之前且三思,否则只会伤人伤己。”

周舟给吓住了,呆站在门口,“啊?”

聂峋说:“回去琢磨琢磨就懂了。”

周舟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走了。

聂峋回到座位上,寒气森森地盯着杜宇。杜宇正在给别人发消息,还不知道要有大祸临头。

邵泽敲了下桌子,杜宇便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聂峋索性夺了他的手机,说:“钟言给秦哲画画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杜宇一哆嗦,“我……知道是知道,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聂峋说:“只是合作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秦哲是什么人,他和于飞扬、晏东升能一样么?眼下他这堆烂事只是暂时压住了,往后要是再有变故,把钟言牵扯进来怎么办?”

杜宇回答不上来,毕竟秦哲工作室找上钟言的时候他不知情,要是知情万不能答应。但聂峋对钟言有多宝贝他是清楚的,这会儿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对,聂峋正在气头上。

杜宇去踢邵泽,暗示邵泽帮忙解围,邵泽却还不如跟着聂峋一起责怪他:“你也是,事关钟言为什么要瞒着聂峋?”

聂峋拿起手机,“不用问了,解锁,我自己看。”

杜宇:“……哦。”

手机还停留在微信聊天页面,头几个联系人里有邵泽。点进去一看,邵泽发了好些聊天截图和朋友圈截图过来,对象竟然是于飞扬。

连邵泽都被派上场了,这是聂峋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原来秦哲已经找过钟言好几次了,光是于飞扬在场的就有三次,次次要发十几条朋友圈,配图秦哲养的那条狗。

——要说秦哲找钟言单纯是为了那幅画,恐怕只有钟言才信,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除了秦哲,晏东升也不清白,愚人节那天还在钟言家门口示好,嘴里叼着玫瑰花,向钟言行绅士礼。

——假托节日之名暗表真心,亏得替他打包票说他是直男,原来直男也有被掰弯的一天!

“这些人,”聂峋磨着后槽牙说,“个个都在打钟言的主意,你却一直瞒着我?杜宇,你够哥们儿,我今天……”

“邵泽!邵泽救我!”

“哎哎哎!误会误会,不能动手!这事我略微知道一些,杜宇是怕你受不了才没说那么多,秦哲的事肯定也是这么回事!”

邵泽扑过来抱住聂峋的腰,叫杜宇赶紧跑。杜宇跑了,杜宇也被聂峋掀了过去,只好端起酒杯陪笑脸,“我今天刚回来啊大哥,别吓唬我行不行?我替他向你赔罪,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行不行?”

聂峋稍稍冷静,仰头喝了一杯烈酒,说:“你把他放跑也没用,明天他还得回公司,看我怎么收拾他。”

邵泽说:“算了吧,他是一心为你好,你心里门儿清。何况钟言画画是为了赚钱,能接这单肯定是报酬不菲。”

聂峋却说:“你不明白,钟言这人很讲原则,不会为了赚钱什么单都接。秦哲一定使了别的手段,说不定还威胁了他。”

邵泽说:“好吧,我不大了解,但他接都接了,你也得尊重他的选择不是。聂峋,既然话已经到了这儿,我也想问你一句,你给个准信,到底还想不想把钟言追回来?要是想,我跟杜宇肯定帮你,要是不想,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聂峋看了他一眼,几句实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心里堵得慌,喝酒也无济于事,喝得越多越想见那个人。

十点钟一过,酒吧驻场换了人,歌曲风格也更低缓了。低缓,婉转,但在愁闷的人听来就是十分的忧郁伤感。

聂峋受不了了,拿上外套起身要走。

邵泽拉住了他,“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家车一会儿来接我,顺路把你载回家去。”

聂峋却挣开了,“我不想回那个家。”

邵泽:“那你去哪儿?”

聂峋:“我去找他。”

天气阴沉沉的,没多会儿就下起了大雨。聂峋叫了辆出租车,下车之后无处买伞,只能淋雨。

上辈子这个时候也在下雨,钟言坐在窗边看雨,说灵感快要枯竭了,好想出去走走。聂峋在他身后看他,二话没说就把行程敲定,次日一早开启了自驾游旅程。

目的地在一省之隔的海岛景区,一路足足开了十个小时不止。钟言也有驾照,三番五次想替换聂峋,但聂峋不愿让钟言挨累,就以怕死为由硬生生撑了全程。

一到地方天都黑了,两人去预定的酒店住宿,吃完饭洗完澡,聂峋疲累过度发烧了。身体发烧了,意念还活蹦乱跳的,尤其看见钟言挂着水珠从浴室出来,心里头就像蒸桑拿似的热火朝天。

那时候的聂峋年轻着呢,也不管自己死活,拉着心肝宝贝儿就要过生活。心肝宝贝儿体恤他在生病,怎么都不应允,他就不高兴了,满肚子牢骚全挂在脸上。

钟言瞧他那样,拧他的耳朵,“你还有力气跟我闹呢?”

聂峋哭丧着脸说:“没力气了,你上来自己动行不行?”

钟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没给面子,叫他气哼哼地睡了过去。睡了也就十来分钟,雨打窗棂吵醒了,发现钟言还在灯底下翻书,聚精会神的模样实在迷人。

钟言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让他乖乖睡觉。聂峋哪还睡得着,索性掀开被子叫他瞧个痛快。

“光看有什么意思,想要便来取是……不是,想要取来便是……呃,想要,想要便是来取……”

发个烧,嘴还烧瓢了。

钟言笑个不停,纠正他说:“想要来取便是!笨死了!”

聂峋坏笑,一咕噜爬起来,把人抓上了床,“这可是你说的,你老公来取了!”

“哎!你发着烧哪!”

“不碍事,打一针就好了。”

“那也是给你打,不是给我打!”

说好真好,第二天睡醒精神抖擞,拾掇干净又能大战三百回合了。钟言洗漱出来,瞧见他坐在床上两眼放光的样子吓了一跳,也顾不上擦水了,紧赶慢赶地把衣裳往身上套。

聂峋一天几百个俯卧撑不是白练的,体力好,动作快,赶在他穿上之前又全给扒了下来。

钟言软了半截,气恼道:“聂老板,铁打的金箍棒也不经磨呀,一大早的不合适。”

聂峋还倒打一耙,“误会了不是?我这刚洗完澡,弄起来好晾干。谁知道有人在这儿欲拒还迎存心勾引我,我不给面子也不好。”

钟言气喘吁吁,抬腿挡着那玩意儿,“你是真狗啊,我洗漱用了十五分钟,十五分钟还没晾干?实在不行就用纸擦擦呗。”

聂峋亲他,亲一口说一句:“那多不卫生啊,我这可是宝贝,用来哄我小言宝贝儿开心的,必须干干净净。”说完翻了个身,把他小言宝贝儿举起来放在了身上。

钟言不能吃亏,抓他的肩膀,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讲笑话,讲网上学来的土味情话。他要是不笑就罢了,笑一下就多用一分力,最后活脱脱是叫他这个主动惹事的举了白旗,连声说扛不住。

钟言说:“投降有用的话,旁边这几个套不是白拆了?”

聂峋说:“就这一次,饶小的一命,以后我做饭我洗衣我打扫房间,我还、还给你讲土味情话,给你捶背揉肩,成不成?”

钟言哈哈一笑,“不成。”

聂峋怂了,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事后捂着肚子生闷气,委屈巴巴地喊胃疼。钟言真以为他胃疼,问他是不是饿的。他说不是,是先前喝多了水,弄的时候水在胃里哗啦哗啦地撞,撞疼了。

“你见过洗砚湖岸边的排水孔么?”聂峋说,“浪头打进去的时候就和我胃里出来的声音一样。我好可怜,下次不给你骑了。”

“你……”钟言实在无言以对,只能拿来纸巾装模作样地给这矫情怪擦眼泪,承诺将来一定八抬大轿娶他进门。

雨还在下,聂峋站在马路对面默默看着88号小楼里的灯光。不时有人影从窗口经过,是他的小言。

他不敢去敲门,想得狠了就去口袋里摸烟。可惜口袋里空空,这才想起烟已经戒了,因为他的小言对烟味很敏感,一闻见就咳嗽。

没有烟,喝下去的酒也不够劲儿,聂峋只剩苦笑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那么喜欢的一个人,说弄丢就弄丢了。

雨似乎小了些,聂峋随手抹掉眼前的潮湿,忽然呼吸一窒,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不是雨小了,是有人给他递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