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盛世梦(7)

阮清允并没有昏迷很久,回?宫的马车方才行到一半,她就醒来了。强撑着身体将抽泣的女儿抱在怀里,阮清允轻声道:“没事的,月儿,母后没事!”

安慰完女儿,阮清允打开了侧边的布帘,发?现自己的马车被大臣们包围着,向皇宫而去。

“这是要去哪?”阮清允问向青叶道,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娘娘,他?们要去永寿殿面圣。”青叶小声回道。

看着脸上写满忧虑的青叶,阮清允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装出淡定的样子说道:“别担心,青叶,我?会让他放你还?有青竹她们出宫的!”

阮清允明白,到了永寿殿,她的皇后定是没得做了,裴安或许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她一命,然后把那被她拆掉的冷宫再建起来“送”给?她。而像青竹青叶她们这些帮助她软禁皇帝的宫女,大概率是难逃一死了。

阮清允摸了下青丝上戴了许久的点凤簪,暗自下定决定,到时候用自己的命换这些宫女们的命,她阮清允,绝不牵连别人。

“娘娘,奴婢非是担心自己,奴婢命贱,若非娘娘收留,早已饿死街头,娘娘的恩德,奴婢唯有一生服侍左右方能报答,今日若是有人要伤娘娘,奴婢定然赴死于前!”听了阮清允的话,青叶面色一整,跪在宽大的马车上,重重的磕了头。

“哎,青叶,你?快起来!”阮清允叹了口气,将青叶扶了起来。她突然有些失落,过去的十多年里,她给青叶说了上万遍,不要轻易给?人下跪,但青叶心中的规矩却丝毫没有动摇过。

‘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竟然还去妄想改变天下人,真是可笑!’阮清允苦笑看着前方,眼里无神又茫然。

“母后!”裴舒月拉了拉阮清允的衣袖,虽然她还?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阮清允和青叶的对话让她有些不安。

阮清允帮裴舒月擦了擦脸上还?没干的眼泪,然后紧紧地将裴舒月抱在怀里,她不怕住冷宫,也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女儿。阮清允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画面,她进了冷宫,裴安开了后宫,有了很多女人,儿子和女儿,这些人都欺负裴舒月,而她却只能看着。

摇摇头散去脑海里的画面,阮清允不由的暗自垂泪。

“母后,你?别难过,等会见了父皇,我?让父皇帮你出气!”裴舒月伸出小手帮阮清允擦眼泪,同仇敌忾的说道。她觉得阮清允是被那些大臣气到了,暗下决心一会一定要向父皇打小报告。

“传陛下口谕!”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母后,是青竹姐姐!”裴舒月出声道。

阮清允也有听出是青竹的声音,只是一时间愣住了,她不明白青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和青叶对视一眼后,阮清允打开了马车车帘,向声音的来处看去,的确是她的心腹侍女青竹。

“着令各位大臣前往长央门下见驾!”青竹先是向大臣宣读了裴安的口谕,然后又看向下了马车的阮清允道:“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同往!”

阮清允牵着女儿走在前面,众大臣紧随其后,长央门离正午大门并不近,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达,见到高坐在浮雕石阶之上的裴安。

午时的阳光正好洒在了裴安身上,像是为他?染上了一层金霞,明黄色长袍上的金龙沐浴在霞光,隐隐生威。墨玉般的瞳仁冷冷的看着阶下,嘴角却扬着和煦的微笑,威仪堂堂,高贵不凡。

阶下的群臣跪了下来,山呼万岁,这的确是他们熟悉的大周帝国皇帝陛下。

抬头看着阶上的裴安,阮清允苦涩一笑,这人,看起来就是自己敌不过的。就在阮清允等待着裴安指责她并废除她后位之时,裴安身边的太监突然扯着嗓子喊道:

“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上阶!”

阮清允不解的看向裴安,却见他?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阮清允视线稍移,竟看见在裴安右侧还?有两位座椅,不由愣住了,这是给自己准备的吗?

“母后,快走!”裴舒月没有那么多想法,听了太监的话,拉着阮清允就沿着浮雕石阶向上走去。

茫然地被裴舒月拉着坐到了裴安右侧的椅子上,阮清允满腹疑惑,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去看裴安。

“吃吗?”注意到了阮清允的视线,裴安将剥好的核桃仁递给?她。

阮清允黑着脸接过核桃仁吃了起来,她不明白裴安这是在做什么,不过看着阶下跪着的群臣,心里畅快了许多。

“父皇,我?也要!”裴舒月小声道。

“好!”裴安又剥了一个给裴舒月。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裴安一直在剥核桃,而阶下的群臣一直跪着。

“阿福,阿碌,我?剥不动了,你?俩来剥!要剥的和我?一样整齐!”裴安吩咐身后的太监道。

“是,陛下!”太监应道,剥了起来,阮清允这才发?现,裴安剥的核桃,核桃的壳都是一分为二,但完整无缺,没有损坏。

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两个太监剥完了桌上所有的核桃。

“父皇,我?饿了!”裴舒月有些坐不住了,小声道。

“好,等父皇一下,咱父女俩去吃饭!”裴安回?了裴舒月,见她点头后,起身看着阶下跪了两个多时辰的大臣,笑着说道:“朕病了,各位大臣能想着来看朕,朕心甚慰!”说完,裴安给?身侧的掌砚太监张谨递了个眼神。

“陛下恩赐列为大臣无仁核桃一枚!”随着张谨的声音响起,两个太监端着没仁的核桃壳给大臣们发?了下去,人手一枚,概不落空。

“陛下圣恩!”阶下群臣叩谢。

“秦德,听说你?不信,朕问你,你?是不信朕,还?是不信皇后?”裴安的声音变冷,在太央门下回?荡,群臣只觉得心中一寒,天空中的太阳似乎也失了温度。

“罪臣妄言,请陛下治罪!”秦德磕头如捣蒜,回?道。

“秦德,你?记住了,乾坤当照,日月长行,这天下的主,朕一日能做,皇后便一日能做!”裴安冷然道。

“罪臣记住了!”秦德颤颤巍巍地回话道。

“宴怀道!”裴安没有理会秦怀德,看向枢密院参政宴怀道。

“罪臣头脑昏聩,执风言以为真,串信诸位大臣,请陛下治罪!”不待裴安指出,宴怀道就承认了自己的罪名。

“把你?串的信全都收回去交给?皇后,若是让朕再看到,你?便回信阳做了撰信先?生吧!”裴安淡漠地说道。

“谨遵圣谕!”宴怀道应下,心中却在发苦。

裴安起身,牵起裴舒月,而后对阮清允温声说道:“我?处理完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处理好了之后来乾极殿用晚膳!”

阮清允还?沉浸在裴安刚才说的话中,等到裴安拉着裴舒月走远了,她方才回?过神来,木然地朝着裴安的背影点了点头。

望着阶下颤颤巍巍的群臣,阮清允只感觉屁股下的普通座椅远比太央大殿的凤椅更结实,下面的大臣们也远比在太央大殿上朝时渺小。阮清允知道,不是因为阶陛长了,距离远了,而是自己有人撑腰,他?们怕了。

一个时辰后,阮清允脚步轻快地来到了乾清宫,发?现裴安和裴舒月还?没有动筷,她笑盈盈道:“怎么还?没吃?等我?吗?”

“哎,月儿非要等你?!为此不惜饿着她可伶的父亲!”裴安看她面色,知道她心情不错,开玩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阶陛:宫殿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