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看了许久低头不语的女儿，这才轻声道：“婉儿，你没事吧。”
萧玉婉抬起头：“女儿没……咳咳……没事。”
萧廷眉头紧皱：“怎么病的这般严重？”
“劳烦父亲挂心了，女儿无碍。”
萧夫人一直旁观这父女俩的举动，见丈夫上了心，面色柔和了一下：“姥爷和婉儿想必饿了，还是先上菜吧，咱们边说边聊。”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食不言来着，现在就边说边聊了。
萧玉婉还是用手帕捂着脸，见萧廷的目光一直放在脸上，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手帕，抬头看向萧廷。
那是一张清秀的小脸，五官端正，眉眼有几分肖似自己，受到病情的影响，整张脸满布愁容。
在萧廷的记忆中，她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咳咳……父亲，女儿就不在这边吃饭了，以免把病过给父亲母亲。”
说着，又用手帕捂着脸。
萧廷皱眉：“在蜀中的人是怎么照顾你的，怎么让你身体虚成这样？”
萧夫人脸色一变，这是在责怪自己。
萧玉婉连忙道：“不怪他们，女儿身子骨本就弱，是女儿没福气，刚来京城，就病成这样，也不知道楚王府会不会嫌弃女儿。”
字里行间，处处替萧府考虑。
想到楚王府，再想到听到那些关于楚王世子的流言，萧廷眉头皱了一下，随即道：“老夫还没嫌弃他们，他们怎么敢嫌弃我的女儿？你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歇着吧。张嬷嬷，把饭菜打包一份，送到小姐的院子中。婉儿，你现在住在哪个院子？”
萧玉婉：“咳咳……女儿身体虚弱，雪苑挺好的，清静，刚好适合养病。”
“雪苑？”萧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萧府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处院子，待想到雪苑所在的位置，眉头皱的更紧，“那个地方能住人吗？你回头给她寻一处更好的院子。”
换个院子？那她以后还怎么偷偷摸摸出门？
萧玉婉摇头拒绝：“不必了，雪苑挺好的，女儿挺喜欢那里，清静、没有人打扰。”
萧夫人察言观色，斟酌道：“明天开始，府上应该会更加热闹，婉儿如果住在我这，肯定会受打扰，不能安心养病。就让她住在雪苑吧，我多派几个人去伺候就是。”
萧廷点头：“也罢，后院归你管理，你看着办吧。”
于是，萧玉婉一边咳嗽、一边被冰叶扶回了雪苑。
刚坐下来歇着，喝了口茶。兰儿便提着一个大的食盒送了过来：“四小姐，这是夫人那边送过来的。”
冰叶上前提过食盒，刚要关门，却被萧玉婉拦住了：“等等，兰儿，我今晚去了夫人那里，你们晚膳怎么解决？”
兰儿笑笑：“小姐真是心善，还问我们晚膳的事。小姐放心，灶房有现成吃的，不用担心奴婢们被饿到。”
萧玉婉笑：“天渐渐冷了起来，不要吃冷饭，热好了再吃。”
兰儿眼圈红了：“是，小姐。”
冰叶关上门，打开食盒，浓郁的饭香菜香味便飘了出来。
冰叶笑：“这倒是跟夫人那里的饭菜一个香味。”
食盒很大，又有三层，基本上萧夫人那里有的饭菜这里都有了。
冰叶将饭菜一碟一碟的放在桌上，饭菜这么多，足够三人份的了。
主仆两人也没客气，直接开吃。
演了半天，又费脑力又费体力，萧玉婉是真的有些饿了，胃口不错，又全是吃的荤菜，直到肚子吃饱了再不能动，这才停下筷子。
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对着冰叶道：“这萧府的饭菜就是好。”
冰叶皱着眉：“小姐，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别忘了你还在病中，万一被人看出来了，多不好。”
萧玉婉揉肚子的手顿了一下：“无妨，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吃点也正常。”
一大早就被丫鬟叫了起来，萧玉婉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中午在萧夫人那里用膳，氛围甚是压抑，根本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冰叶拿着一根糖醋排骨在啃：“小姐，你刚才为什么要问兰儿那些问题？”
萧玉婉：“我以后可能经常不在院中用膳，自然得事先问清楚才好。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吧，连饭都没得吃，谁还愿意待在院子里伺候人。”
冰叶：“那倒也是，听闻京城美食甚多，小姐这下有口福了。”
萧玉婉听了外面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才是压力声音道：“观察好地形了吗？一会众人都睡了之后，你就出去吧。”
冰叶点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伺候她洗漱完，冰叶以小姐喜静为由头，让所有院中伺候的人，早点洗漱完休息，除了守夜的，其他人全部去休息，不要扰了小姐休息。
冰叶换上一身夜行装，偷偷翻墙了出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房间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人利落的进了屋。
萧玉婉不动声色的握紧手中的簪子。
黑衣人朝屋里面走了几步，解开面纱，轻声道：“小姐，是我。”
冰叶熟悉的声音传来，萧玉婉松了一口气。
冰叶借着轻微的月光，换掉了夜行衣，脚步轻轻的走过来：“小姐，主上说他正在调查，让小姐安心，并夸赞小姐今天做的好。”
看来对方来头不小，第一次刺杀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连师父都没有查出对方的来头，看来，日后的路不好走啊。
萧玉婉思绪翻涌，却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只是叮嘱冰叶早点休息。
.
楚王府。
世子的房间灯火通明，曹辛正在给楚昉把脉，楚王妃焦急地在一旁看着，紧紧盯着曹辛的面部，生怕错过什么。
楚昉回来之后，楚王妃因为担心，想请御医过来看看，楚昉却说，御医不会说实话，说不定越看越糟，楚王妃只好作罢。如今，宫里主动派御医过来，这样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曹御医刚来的时候，楚昉认为自己身体没什么问题，说不需要诊脉。
曹辛笑笑：“萧四小姐身体不适，头疼的厉害，这才派人进宫。皇后娘娘听说，便派微臣前去诊脉，顺便让微臣给世子殿下也看一下。世子若是坚持，只怕臣回去不好交差。”
楚王妃皱了皱眉头：“萧四小姐身体不适，可查出是什么病？”
曹辛只是看向楚昉，面上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还请世子让微臣请脉。”
楚昉对着他伸出右手，与楚王妃的焦急不同，他的面上一片冷淡，似乎这一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曹辛仔细的把着脉，过了一会儿，收回手，笑道：“世子身体并无大碍，与萧四小姐差不多，都是在外奔波，累坏了。我开一个方子，照着方子抓药就成了，一日三次，一连七日，身体应该会有所好转。”
楚昉不动声色的问：“萧家四小姐也是这个情况？为何我听说，萧家四小姐头痛欲裂，快要不行了？”
曹辛：“传闻太过夸张，多数都是以讹传讹。四小姐先天体弱，再加上长途奔波没有得到好好休息，一时身体不适，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曹辛走到一旁写药方，写的差不多，似乎又想到什么，笑笑：“这个四小姐，弱柳扶风，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真是我见犹怜啊。”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一想到楚王妃还在身旁，便住了嘴。
楚昉面上有几分不悦，对着门外喊道：“李松。”
在门外利用内力听了半天墙角的李松，立刻推门而入：“世子有何吩咐。”
“送曹御医出去。”
等人走了，楚王妃面带疑惑的看着儿子：“这个曹御医，与你是旧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楚昉笑：“曹御医未入宫时，与孩儿有几面之缘。”
担心太医院有楚王府的人，宫里面每次派来的御医都不一样，但基本每个御医诊治的结果都差不多，宫里这才放了心，但若是请御医的话，还是会轮流来。
“这个曹御医，可靠吗？”
知道母妃打的是什么主意，楚昉笑：“这个曹辛，为人处事最是圆滑，他不会投靠任何人，只会效忠皇上。”
楚王妃疑惑：“那他说萧四小姐的情况，有几分可靠性？”
楚昉笑：“五成。”
弱柳扶风，风一吹就要倒了？
从表面上看来是的，但谁知道，这朵娇嫩的玫瑰，满身都是刺呢。
李松和楚王府的陈管家一起将人送出王府，这才折返。
李松一脸佩服的看向楚昉：“公子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萧府去请了御医，就猜到人会来楚王府。”
楚昉笑：“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李松：“不是皇上的意思吗？”
楚昉：“皇后和陛下是一条心，我们的皇后娘娘足智多谋，所以膝下虽只有一女，但却坐稳了皇后的宝座。皇上猜疑我们楚王府，皇后娘娘自然也猜疑。即便萧府不去请太医，只怕明日一早，太医也会来楚王府。”
所以他让李松留意萧府和宫中的动静，听到宫中派出御医，第一时间就服下能让身体变虚弱的药物。
楚王妃仔细的看着这个儿子，论心思谋略，远在他父亲之上，可自幼身体虚弱，不能像他父亲楚王那般上阵杀敌，还要备受猜忌。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之前我们跟钱府联姻，是出于皇上的授意，皇上也只是一提而过。钱侍郎清廉，皇上想借由我们，壮大自己的势力。可是这一次，怎么会跟萧府联姻呢？”
满朝文武，有谁不知，钱侍郎是当今皇上的人，只忠于皇上。
楚王府和钱府的联姻，虽然因为钱家小姐的过世而中断，不过钱侍郎现如今已经成为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
如今却下旨赐婚，让两个手握重兵的权臣联姻，这又是为什么？
楚昉转头看向李松：“查到什么了？”
李松弯腰行礼：“回禀王妃、回禀世子，据属下调查，当初皇上召元明大师入宫为国祈福，顺便提到了世子的婚事。元明大师说世子命格特殊，需找同样命格特殊的女子婚配才行。皇上就命人将朝中大臣的女儿的生辰八字，不让官员大小，适龄小姐的生成八字都给送了上来，结果元明大师选了萧家四小姐。皇上本来不同意，但是也不知道袁明大师跟他说了什么，皇上又同意了。此次谈话内容只有皇上和元明大师两人知道，所以属下无能，没有调查出来。”
这些倒是跟楚王妃让人调查的结果差不多，看来，事情的关键还在圆明大师身上。可园明大师是得道高僧，轻易不会见人，就连皇上召见，也只是三次去了一次。
楚昉笑笑：“既然元明大师说是良配，那一定就是良配，更何况陛下都亲自赐婚了。”
见到楚王妃目光担忧，楚昉安慰的笑了笑：“母妃放心，当今皇上是聪明人，梁国目前还需要我们楚王府这道利剑，帮其保卫边疆。再说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皇上是不会动楚王府的。而母妃要做的，就是顺应皇上的心意，去萧府提亲。”
楚王府一天之内，两次听到儿子说要去提亲了，更何况是刚回来。之前的三次婚事，楚昉都是不闻不问，这次怎么又上心来？
她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又想到刚才曹御医说那姑娘什么风一吹就要倒，她试探问：“你在路上见过萧家四小姐了吧？人长的怎么样？”
万一是个狐媚子就糟了，自己的儿子可不能娶这样的女人。
楚昉想起风吹过时，露出那张清秀的容颜：“母妃放心好了，元明大师怎么会给孩儿找一个狐媚子呢。”
楚王妃看向李松。
李松立刻行礼：“回禀王妃，萧家四小姐出入都戴着斗笠和面纱，属下未曾见到真容。”
李松没有见到，不代表自己的儿子没有见到。
楚王妃深知这一点：“也罢，我明天就派人去看望四小姐，再让人先互换庚帖，这样行了吧？”
楚昉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