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远处的人正目标明确地向他们所在的方位移动,肖宁川心中愈发谨慎。
因为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来者不善,也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肖宁川只不动声色地挪动了几步,将栗梓护在了自己身后,就不再动作。
只不过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肖宁川却早已悄然将袖袋中的针包转移到了袖口处。
而就在肖宁川严阵以待的情况下,坐于陶锅前的庞元在看清了远处那几人的样貌后,猛然间站了起来,还挥着手激动大喊出声道:
“哥!大哥!我在这里!”
“哥?”
闻声,肖宁川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袖口的针包却依旧被他捏在腕边,“庞哥,你认识他们?”
“那是我的兄长,还有我兄长的战友。”
庞元又对着远处马背上的人挥动了一会手臂后,便席地重新坐下,转将视线落在了肖宁川脸上,笑着介绍道:
“我兄长在安平府的驻军中有任职,我会想要来安平发展,其中有大半原因就是因为我兄长在这里。”
果然是有后台啊。
肖宁川望着庞元满是笑意的圆润面颊,却是在心中默默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小元!”
恰在此时,庞锐骑着快马先一步到来,没等马匹完全停下就翻身跃下,站到了庞元身前。
而正当肖宁川以为他会看到什么兄友弟恭的场景时,他就看见庞锐握起结实的拳头,一个爆栗砸到了庞元脑瓜上,凌厉的目光也刀似的剐在庞元脸上:
“臭小子!不听我和父爹的劝非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出发,现在吃苦头了吧?”
“你知道父爹他们有多担心你吗?”
庞锐浓黑的眉毛紧紧蹙起,又抬起拳头用力敲了几下庞元的脑袋,“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了什么丑样子,要是被父爹他们看到定然要心疼死!”
一时间,伴随着庞锐的暴力敲打,空中满是庞元不住地“哎哟”唤痛声在回荡。
而肖宁川和小栗子则就着庞元的哀嚎,开始慢悠悠吃起了晚餐,肖宁川也早在确认危机解除后,就不着痕迹地将针包收回了原处。
“早知道当初我入军时就该带着你一起前来,而不是纵容你一个人留在连平当那什么只剩个空架子的小官!你自己说说,你留在连平那么好几年,最后你除了受气还有什么收获不成?”
在庞锐参军之前,庞家一家子都是在连平府居住生活的。但在庞锐入了安平的军队又升了职位之后,庞家生活的重心便渐渐挪到了安平府。
到了如今,庞家人更是除了庞元依旧固执地留在连平以外,都早已搬到了安平。可想而知,这样的庞家已然在连平不剩多少根基,就连护住庞元这件事都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以至于在庞元终于想明白决定离开时,只因为庞锐派出的人手没有及时赶到,就使得庞元在有心人明目张胆的追杀中遭了罪。
而庞锐更是早在得到消息知晓自己的人手并没接到庞元时,就为庞元提心吊胆了好些时日,一直到后面收到庞元报平安的家书之后,庞锐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此时庞锐见到灰头土脸、分外狼狈的庞元,原先被稍微压下的忧虑焦躁当即一股脑地再次涌出,想也知道此时的他会有多气恼庞元的自作主张。
又教训了庞元好一会,庞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如今并不是在家中,也发现了周围除了有自己军中的兄弟在看热闹,还有两个正端着小碗的陌生孩童在旁观。
对上个头更小那个的孩童所投来的懵懂又好奇的目光,庞锐不由得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当即挺直了身板,还像模像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待整理完毕,庞锐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犹在呼痛的庞元,清了清嗓子问道:“咳,小元,那两位小朋友是……?”
“那是小川弟弟和小栗子弟弟。”
庞元一张大胖脸青肿了好几块,此时他一边倒吸着气,一边委屈巴巴地捂着脸闷声介绍,“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他们,恐怕我这回还真回不来了。”
“那些人……”
庞锐闻言眸光一凛,拳头也在无意识中用力攥紧,等回过神来,庞锐松开拳头拍了拍庞元的肩膀,沉声保证道:“弟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话落,不等庞元回应,庞锐就走上前对肖宁川和栗梓抱了抱拳,冷肃的面容上还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来,铿锵有力道:
“我名庞锐,是庞元的大哥,多谢两位小友救了我那个蠢弟弟一命,日后两位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
栗梓从肖宁川背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在对上庞锐脸上那堪称扭曲僵硬的笑容之后,胖软的小身体猛然一颤,连忙又缩回了脑袋,小鹌鹑似的把自己整个藏在了肖宁川后面。
“帮忙就不必了,来安平的路上庞元哥就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我和小栗子都很感激他。”
肖宁川没注意到身后小家伙的动静,此时他正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庞元道着谢。
等碗筷粗略收拾完,肖宁川瞥了眼一旁似乎被他的话感动到的庞元,不紧不慢地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欠条递给庞锐,悠悠然又道:
“所以只要把账结了就行。”
“……”
正兀自感动的庞元当场僵住,说好的兄弟情呢!竟然还不值一百两吗!
“什么?那臭小子还欠你们两个孩子的账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庞锐眉头狠狠一拧,二话不说就转身再次教训起了庞元。
趁着庞锐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栗梓悄悄扯了扯肖宁川的衣摆,撅着嘴巴委屈地软声诉苦:“他凶凶……”
“没事的,庞大哥没什么恶意,他只是脸上线条冷硬了一点,也不太会表达。”
肖宁川猜到小家伙应该是被之前庞锐硬挤出来的笑给吓住了,当即弯身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温声解释了起来。
“嗯!”
栗梓闻言歪着圆脑袋想了想,最后用力地点点头,软糯糯道:“阿父有时候也凶凶呢,小栗子不怕!”
说着说着,栗梓却又很快沮丧地耷拉下了脑袋,“小栗子也想要阿父凶凶了。”
肖宁川看出来小家伙这是因为看到了庞元和家人相聚,也忍不住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人。
想到此,肖宁川不由得有些心疼地将小家伙抱入了怀中,温声安抚道:“小栗子这么乖,没人舍得凶小栗子的。”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栗梓被肖宁川哄了一会,很快就又恢复了元气,仰着胖脸蛋对肖宁川甜甜地笑了起来。
气氛一片和谐中,庞锐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咳,小川兄弟,我这次出门出得急,身上也没有带现银,不然我带你去我住处取吧。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和小栗子今晚也可以直接住在我那边。”
“对啊,我大哥的住处离这里也不远,你和小栗子完全可以在那边好好休息一晚。”
庞元也适时地顶着一张更加青肿的大圆脸出现在了肖宁川眼前——他才不会说他之所以会跟着劝,是因为他又想蹭小孩家的马车了呢。不然他就得和他哥共骑一乘了,那也未免太膈应人了些。
“那就麻烦庞大哥带路了。”
左右没有要紧事,肖宁川又注意到小家伙眸光中流露出了期待之色,便直接应了下来。
“好,请跟我来。”
听到回应,庞锐利落地翻身上马向前行去。
庞元等两个小孩进了车厢后,也连忙灭了火堆,赶着马车跟在了其身后。
因为得知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肖宁川搂着怀中绵软的胖团,在晃悠悠的马车中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又想到前方有身强体壮的庞锐几人护卫,肖宁川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小憩了一会。
却不曾想,就这么一小憩,肖宁川再睁眼时就发现他的马车被几个士兵包围了起来,同时还有数把利刃直指着马车。
“里面是什么人!快出来!”
睡断片的肖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