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起床只是个开始,唐雨跑了十圈,最后一米是爬到终点的。
“呼——呼——”唐雨喘着粗气,缺少太阳照射的惨白脸此刻红彤彤,比春节的红灯笼还喜庆,“有生以来,第一次,走不动了,散架了。”
唐王叼着他冲锋衣上的帽子,拖回了家。
唐雪踢一踢地上的咸鱼,“冲锋衣哪儿买的?质量不错,收购过来。”
唐雨:好东西都要扒拉到自己碗里吗?
唐王松口,肥崽跟上,咬住磨牙,才磨了一下,呲啦——破了。
唐雨:破案了,不是冲锋衣质量好,是唐王技巧好。
唐雪:“军犬到底是军犬。”
唐雨:“那是!力道刚刚好。”
肥崽仰头,看看唐雪,看看唐雨,一脸凝重。
霎那间,两人想起了昨日说话不过脑子的边度。唐雨一个激灵,不给崽任何林黛玉时间,“军犬的崽到底是军犬的崽!”
唐雪瞟一眼抢词的唐雨,转瞬间接着了砸过来的砖头,“妞妞继承了唐王的好牙口,轻轻松松撕开了冲锋衣。”
肥崽歪头,不明白自己调皮咬坏了衣服,为什么会被哥哥姐姐夸。
双方对视,不在一个频道上。一方犯错心虚,一方怕伤崽心。
子不教父之过,没有命令不能咬坏衣服。唐王踹一脚肥圆的屁股蛋,崽踉跄了一步,垂着小脑瓜,耷拉着小尾巴,百般不舍地上交小金珠。
这一瞬间,频道信号对接上了。唐雨惊诧地看着地上金珠子,唐雪惊讶地看着肥崽。肥崽抱着爸爸的腿,默默心痛。
唐雪:啊……小乖乖……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被小崽的懂事萌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唐王在这里,她会抱起来,从耳朵尖亲到尾巴尖。
唐雨捡起地上的金珠子,脸上稍稍降下去的惊诧骤增。是谁!是谁骗崽!是谁用一个镀金的塑料珠子忽悠崽!
“妞妞,谁给你的金珠子?”做人留一线,他会告诉这人他的救命之恩,谁给的胆子敢骗唐王的崽!
为了防止再一次出现刚才的错频事件,唐雨拿出手机照片给崽选,当他翻到姜舒齐时,崽抬起了小爪爪。
即使唐雨拿走了手机,崽的爪爪也没有落空,被一双白皙纤细的抓住了,想走都走不了。
肥崽疑惑:“嗷?”
唐王缓缓上前,唐雪慢吞吞地松手。没有摸到爪爪时还好,摸到了再松开就异常的艰难了。
收回了爪爪的肥崽低头蹭蹭爸爸的脚踝,颠颠地跑过去,轻轻一跳,窝进了唐雪的手心里。
唐雪:……啊……啊……啊……
谁能忍住?
谁能不爱?
谁也不能。
唐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唐雪:“我不会摔下妞妞。”
唐王只信自己。
唐雪:“摔了妞妞你可以咬死我。”
唐王的眯眼,幽冷阴寒。
崽又软又小,无论谁给保证,唐王都寸步不让。唐雪只能在唐王寒森森的目光下,克制地吸崽。
而能让唐王放心交出崽的唐雨,此刻正躲在厕所给姜舒齐打电话。他万年不做一件好事,做了怎能不告诉当事人,“姜舒齐,你竟然给崽假金珠!”
姜舒齐警惕:“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崽,三个家,岂能不攀比,“崽给我的~~”
嘟——电话被挂断了。
唐雨放下手机,吹着口哨上蹲大号,裤子刚脱下,门悄悄地开了,一只圆溜溜的肥崽,眨巴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棍棍。
“啊——”
唐王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惨叫声不是他的崽,继续懒洋洋地趴在屋顶晒太阳。
“你出去!!”
一只毛茸茸的小短腿慢悠悠地翘起来,唐雨心一提,小短腿放下来,唐雨的心一松。坏崽邪魅一笑,踢踢踏踏地跑进来,端详他的棍棍。
“你过分!仆人就没有尊严了吗!”
唐雨急火火地提裤子,手上一慌,裤子拉链挤住了棍棍的皮,一口冷气,呲——呜——痛死他了。
听见弟弟没出息的哭声,唐雪突然想到了前世爸爸给她说的事情,弟弟在厕所摔倒撞破头,昏迷了很久险些没救回来,似乎就在这几天。
唐雪急步上前,用出全身的力气,一脚踹向门。
“别——”
“嗷——”
唐雨的阻止声晚了,门和崽一块被踹飞了,门的倒地声和崽的大哭声齐齐爆发。
坐在凉亭里偷看唐王的唐爸爸只见唐王一个飞跃,从整整五米高的屋顶上落在地上,弩箭般冲入房间。
唐王素来稳重,唐爸爸从没有见过唐王这般慌张的样子,他也急慌慌地跑向房间。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房间时,他儿子龇牙咧嘴,又哭又笑,他女儿神色慌张,举足无措。而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唐妞身上。
唐妞趴在爸爸怀里,嗷嗷哭,哭声很大,但不惹人烦。
唐爸爸用眼神询问女儿,女儿眼里没有他,他用眼神询问儿子,唐雨:“姐踹门,崽在门把手上。崽受到的冲力很大,飞的很高,砸的很响,但厚厚的膘和蓬松的毛让她软着路了,没受伤,但疼。”
这不是故意的,唐妞屁股不疼了就不哭了,抱着暴雪姐姐给大骨头,眼睛清凌凌地看绿毛哥哥藏棍棍的地方。
唐雨害怕地用抱枕捂住脆弱区。他一时也说不清是他污染了崽的眼睛,还是崽用眼睛污染他。唐妞的眼睛没见过这个,他的这个也没被其他人见过呀!谁还不是第一次了!
唐妞水灵灵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色,全是担忧。她终于知道绿毛哥哥为什么不强壮了,不是因为绿毛哥哥懒床不锻炼,也不是因为绿毛哥哥吃饭挑食,是因为绿毛哥哥的天生残缺!
在唐雪的责任追究结束后,唐雪开始追求妞妞为什么在厕所门把手上的责任了,如果妞妞不在门把手上,还能被她踢飞?现在她被唐王列为了危险人物,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摸到崽的小爪爪。
“妞妞为什么在厕所?”唐雪盯着唐雨。
唐雨一肚子的委屈,控诉:“她亵玩我!”
亵玩这个高级稀有词汇不在崽的脑词库里,听不懂,她只知道绿毛哥哥出大事了。她出了大事,训导员和哥哥姐姐会向爸爸妈妈解释。绿毛哥哥出了大事,她也应该告诉绿毛哥哥的爸爸妈妈。
唐妞从爸爸的背上跳下来,踩着小碎步跑到唐爸爸唐妈妈的面前,指着绿毛哥哥的棍棍比划大小,又严肃地比划外星怪的棍棍。她悄悄爬到外星怪的飞船里时见到了他们的棍棍,比绿毛哥哥的棍棍大那么多!绿毛哥哥和她一样,长不大!
神奇的,所有人看懂了,他们觉得这么复杂的表达他们不应该看懂的,但他们就是看懂了。为了儿子的颜面,他们能做的就是装作看不懂,努力忍住眼睛不去看儿子的那个。
唐妈妈熟练地从胸针上掰下来一片金片花瓣转移崽的注意力,把崽哄走后留父子谈心。
唐爸爸:“少搞恋爱。”
唐雨还没有从失恋中走出来,“我不想说这个。”
唐爸爸:“忍耐不能长久,总有一天会爆发,爆发后对谁都不好,平时可以适度地自己解决。”
他在说年轻气盛时期的那档子事,而唐雨的理解就像他做语文阅读理解题,“我不会一直忍崽的,我在观察她了解她,等我掌握了她的喜好,当场有仇当场报!”
唐雨静静地看着他们驴唇不对马嘴,她很早就发现了,家里的这两个男人没有她和妈妈沟通时,他们的情感交流就犹如碰碰车,呼啸而来,撞一下,再背道而驰。
为了弟弟岌岌可危的尊严,她和妈妈不适合参与这个话题,只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旁听着父子俩的无效交流。
唐雨:所以……弟弟的小弟弟有多小?
难道前世今生都被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并不知道自己被全家误会且同情的唐雨,在拿出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吃食都动摇不了坚如磐石的崽心后,他放弃了翻身做主人,“一日是仆人,终身是仆人。”
只要放弃快,快乐永相伴。他放弃自尊心的速度已经比他放弃前女友的速度慢了,起码他坚持了两天。当他熬过两天早起的痛苦后,他第三天成长了,不痛苦了,“只不过在前一天早点睡罢了,多大点事!”
唐雪:“你把眼泪憋回去我就相信了。”
被崽藏起手机而被迫戒掉手机瘾的难受,全家都懂,以及积极主动地配合崽。没了手机的夜晚,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在床上躺着……无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得早起的早,跑的多吃的多,唐雨被失恋痛出来的吸血鬼脸变成了福娃脸。气血养出来了,他也不是精神不济的病恹样子了。有了精力,他又开始惦记自己错过的国外演唱会,找堂妹要来光碟,打开两米长两米宽的超大显示屏,拿起应援棒,戴上应援手环,身临其境地跟着演唱会蹦跳。
到了他不喜欢的歌曲时,他暂时中场休息喝口水,回头,一只崽跳的比他更激情澎湃。
发现了肥崽喜好的惊喜,发现了志同道合盟友的惊喜,双重惊喜叠加,唐雨激动地嗷呜了一声,一手捞起崽,放他头上,一块蹦迪一块嗨!
唐妈妈和唐爸爸在书房开会,隔着一层楼,儿子的嚎叫声钻入每一个参加会议的高层耳中。唐爸唐妈脸上没有一丝异样,面不改色地继续公布下一个季度的员工绩效指标,仿佛这些咋咋唬唬的声音不是他们儿子的。
会议结束,关了电脑,唐妈妈:“唐王唐妞不是狗,咱儿子是真的狗。”
一旦套入狗标签,就不能深想了,越想越像,唐妈妈:“也许他和唐王投错了胎。”
唐雪端着水壶,进门就听到老妈对弟弟的嫌弃。她放下茶壶,面无表情地坐到老爸的办公椅上,“爸,妈,通知你们一件事情。”
唐爸唐妈心里一紧,奉子成婚、未婚先育、重病绝症等等,全在他们脑子里逛了一圈。女儿打小独立,自己能办的事情不会跟他们说,自己不能办的事情会花钱找人办,鲜少跟他们这样严肃地说话,上一次这样说话还是让他们生个二胎给她,他们照办了。
“弟弟养废了,集团和家产由我继承,我每月给他零花钱,管到他死。”唐雪想到前世轰然倒塌的集团和无路可路的员工,平静无波的话语多了冷意,“即使你们给了唐雨,我也能抢过来,你们不要平白伤了家庭和谐。”
唐爸唐妈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惊怒,而是惊慌:“女儿,你怎么了?狗儿子怎么惹你了?你想要集团就要,想要家产我们现在就给,可别跟狗东西一般计较。这狗东西不做人也不能全怪我们,当初他是你非让我们生的。”
唐爸唐妈:这怎么能算推卸责任呢,这是责任均分。
唐雪想起前世种种,平静的语气里也带出幽怨:“我想要的是妹妹。”
唐妈:“概率上的事情怨不得我们。”
唐爸当晚宣布了唐家的下一代掌舵人,皆大欢喜,没有一个人反对,最高兴的莫过于唐雨这个原本的准掌舵人。
唐雨:“我就说嘛,凭我姐那稳定八方的气场和大杀四方的本事,早就该确定了。幸亏我寒暑坚决不去公司打工,让公司员工滋生野心想要从龙之功,到时候姐弟相争,不得让人看了笑话。在维系家庭和谐上,爸妈得向我和姐姐学习。”
话刚说完,挨了妈妈一个白眼,“不务正业还有理由了。”
唐雨:“不务正业总比祸害集团强吧。”
唐雪瞥了一眼,他也算一语成谶,他前世不止不计成本地搞垮了老对头的公司,还任性肆意地挖空了集团根基。
虽然一直嚷着不上班但唐雨也知道唐氏集团是他的责任,该学的经贸知识也得逼着自己学下去,压力从他懂事起就一直在。现在压力被他牛气哄哄的姐姐搬走了,由内而外的轻松让他咧嘴笑,更像萨摩耶了。
唐雪捏不到崽的脸蛋,拿弟弟做替身,捏住他的脸:“高兴了?”
“高兴!”唐雨躲都不躲,就算姐姐想踹他,他都会撅着屁股配合。
唐雪警告:“以后照顾好妞妞,再有下一次,我让你也尝尝飞出去的滋味。”
唐雨连连点头,只要他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够低,谁都威胁不到他,一个卑微仆人无所畏惧!
大约是老天见不得他活的太好,刚卸去压力的他乐极生悲,洗澡时脚下一滑,若不是崽的洗澡盆在他身后,正正好地卡住了他的头,他的后脑勺得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浑身疼,起不来,哭着大喊大叫,惊来所有的人。所有人看见了光溜溜的他,以及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们白天担心的地方。
唐爸:还行。
唐妈:还好。
唐雪这一次跑过来的速度没有第一次快,她抱着崽过来时,唐爸已经保护好了儿子的隐私。
唐雨和白天的飞天崽一样,只是疼,缓了一会能跑能跳了。提着千百万仪器过来的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又特意看了看事故发生地的残骸,“福大命大,澡盆救了你一命。”
澡盆没坏,食品级硅胶材质的,和婴儿的安抚奶嘴一个生产厂家。唐妞昨天跟着唐雨学会手机购物后,用爸爸的退休金买的第一个心头好。
唐雨听完医生说的几桩浴室惨案,捧着澡盆,就差供起来上香了。
唐雨:“姐,收购它的工厂!”
好东西就要扒拉到自己碗里!给他的小祖宗造一个十平米硅胶游泳池!
唐妞趴在澡盆里打哈欠,唐王连崽带盆地叼去睡觉。
没了崽做缀饰,唐雨一文不值。唐雪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回书房看集团分公司的资料。分析分公司财务状况是最简单的事情,难就难在怎么处理乌七八糟的亲戚。弟弟前世把他们当好人,这辈子由她就来做这个坏人了,让她前世做了二十年植物人的仇总是要报的。
她前世不能动弹地躺在床上,每天都能听见形形色色的人在她耳边说话,有爸爸妈妈的鼓励,有弟弟的爱恨情仇,有闺蜜的家长里短,有仇人的嘲笑讽刺。这辈子很省事,不用查谁撞了她,为了气死她,他们把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了。预谋几十年来害她全家,怪能忍的。
唐雪:……心累……
都是一个爷爷,不能学她弟弟乖乖拿分红吗?他们又没有能力管理公司,非要抢话语权,脑浆在否 ?
除了崽的房间,其他房间的灯都亮到深夜。
唐雨后背摔肿了,抹完药已经凌晨一点了,才眯了四个小时,他感觉自己还没有真正地睡着时,他的小主子来了。
唐雨脑子是清醒的,就是睁不开眼睛,他翻个身,露出他满是药膏的背给崽看。他希望崽看在他受伤的份上饶他一天。
唐妞还是小战士时,见过太多惨烈的战后治疗,这些红肿在她这里不算伤,都不用药膏,哭一哭不疼了就可以继续上战场。
哭鼻子分情况,管用的时候哭一会,不管用的时候就不哭了。她被外星怪的火鞭甩飞出去时,哭鼻子管用,她就偷偷哭一会,不疼了就继续冲。她被烧成了小火苗的时候,哭鼻子没有用了,她很疼很疼也没哭。
勇敢的崽,无情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唐雨脸色一白,疼到失声,泪光闪闪地看向唐王,无声呐喊:救——救——我——
唐王看懂了,这个人质在求救。他凌空飞跃,再借力叼走崽。
被借力而再一次遭受重创的唐雨:……
崽的澡盆救命之恩……
昨晚,他的这条命,不救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