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之言,令事态出现转折。
桑咸不卑不亢,“听河伯之意,白河村的人莫非做了不好的事情?”
河伯又哼一声,“此事,不妨听听白河的苦主怎么说。”
只见河伯一挥手,白河水面翻涌,不一会儿,从水里冒出几个水泡,托着几尾巴掌大的小鱼儿,飞到河伯面前。
河伯道:“将当日鲤鱼精是如何受害,一五一十说出来。”
这几尾小鱼儿颜色不一,不过看得出都是鲤鱼。
听到河伯的话,它们纷纷落泪。
“那日我们和红鲤鱼正在水面玩耍,忽然听见嘈杂声,原来是河边有一顽童不慎落水。我们便一起游过去,将人顶到岸边。小孩们都很惊讶,发出惊呼声,随后还和我们交流起来。”
“看天色渐晚,孩子们告别我们,一起回家去。我们和红鲤鱼继续在水面玩耍,交流从孩子们那里听到的新奇事,十分愉快。”
“哪知过了没多久,有几个孩子去而复返,还在水面呼唤。好奇之下游过去,问有什么事,岂料一个网兜忽然罩下来。我们跑掉了,红鲤鱼却被抓走,在网兜里挣扎。”
“抓她的人哈哈大笑,说今天有福了,竟然真抓到成精的鲤鱼,吃了肯定能延年益寿。”
“红鲤鱼苦苦哀求,说她只是一条普通的鲤鱼精,吃了根本不能延年益寿。那人不信,还有几个同伙跳下水,抓着网兜想要捕捞我们。”
说到这里,这尾鲤鱼精泪眼婆娑,抽泣道:“我们只是水族中最普通的生灵,开了神智,但法力低微,只比尚未开神智的普通鱼聪明一点而已。看到他们追下河,只能仓惶逃窜。见在水里奈何不了我们,他们返回岸,竟残忍的在河边杀害红鲤鱼!”
几尾鲤鱼精哭起来,说话的这尾鲤鱼哽咽道:“他们丝毫不管红鲤鱼的惨叫和哀求,将她活活剖腹,切成一段一段,大笑着结伴回家。藏在水里还依稀能听见他们得意的笑声,说要回去孝敬父母,一起尝尝精怪的味道,今天真是走了大运!”
“呜呜呜呜哇……”说到这里,鲤鱼精泣不成声,“早知道……早知道我们就不该救落水的顽童,让他淹死在白河里……”
另一尾鲤鱼精哭着说:“红鲤鱼死的太凄惨,人族竟这般忘恩负义,我们实在气不过,便向河伯告状,求河伯为我们主持公道。”
几尾小鱼儿被勾起伤心事,呜呜哭的伤心欲绝。
河伯冷冷道:“无故残害水族生灵,将其残忍杀害分尸,吾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派下属通知白河村长,勒令交出罪魁祸首,这件事便一笔勾销。”
“没想到白河村胆敢如此阳奉阴违,丝毫不将吾放在眼里。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栽赃于吾,败坏白河水族名誉!”
“自吾上任白河河伯,兢兢业业,不曾叫白河泛滥过一次,对白河村民入河捕捞之事宽容以待,只要别伤害水族精怪,普通鱼虾被吃点也就吃点。普通生灵无法吸取天地灵气维持生机,正如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凡夫俗子下河捕捞不过是为了求生,是自然法则。”
“万万没想到,竟胆大如此,故意捕捞白河的鲤鱼精却不知悔改,还反过来污蔑吾想要他们献活祭,他们不肯,吾便报复!”
“吾有法力在身,从不饥饿,为求大道潜心修行,缺你们这两口肉?!便是馋了,也有天材地宝,食之好处无穷!”
“凡愚为食所困,便以为天底下的生灵,个个都馋人肉。”
村长和族老颤抖不已,抖如筛糠,其他跪地的村民面面相觑,眼神闪烁,看向他们的目光里透出怀疑之色。
桑咸若有所思,“河伯勒令村长交出罪魁祸首,他们拖延三月之久,难道不曾感到疑惑?”
河伯回答:“村长回答需要时间。因鲤鱼精难以分辨人族长相,无法直接指认出凶手,村长需要一一排查,找出当日行凶的几人,求吾宽限时日。吾派下属催了两次,若村长还不能办成,便亲自出手,找出杀害鲤鱼精的凶手,施以惩罚。”
人群里有妇人哭出声,大声说着什么。
桑咸及时翻译,“这名妇人说她的孩儿落水身亡,难道不是因为河伯报复。”
随后又有几名妇人痛哭出声,大声喊着。
桑咸:“这几名妇人的孩儿也是落水身亡。就是因为这件事,白河村才决定进行活祭。”
姜璟的目光若有所思,“既然河伯压根没让他们活祭,而是交出杀害红鲤鱼精的凶手,村长为何声称河伯要活祭?”
村长有问题啊。
族老是不是也有问题?
把红鲤鱼精杀害分尸的,该不会是他们的后辈。
因为吃了孝敬上来的鱼肉,怕河伯追究起来牵连到自己,所以死活不肯遵从河伯的命令,而是阴奉阳违。
痛失孩儿的妇人嚎啕不已,呼天抢地,村长反应过来,色厉内茬的说了些什么。把目光投向姜璟,眼底的希冀之光简直要实质化。
桑咸:“村长说……”
姜璟:“他们都是无辜的,让我打死河伯,主持公道?”
桑咸卡了一下,“差不多。”
姜璟嗤笑,“我看起来像是这种冤大头吗?他们惹得麻烦,凭什么让我兜底啊?”
她是听不懂村长在说什么,但肢体语言和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从河伯出现起,村长和族老的反应就不太对。可以当做是因为惧怕河伯,可随着鲤鱼精的讲述,他们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
想撺掇她给他们当打手,没门。
河伯满脸不耐烦,空气里骤然出现一股压力,叫吵吵闹闹的人群闭嘴。
“你们的孩儿为何落水身亡,自己心里没点数?”河伯语气轻蔑,眼神鄙夷,“尝到红鲤鱼精的甜头,就想故技重施,结果弄巧成拙,真的淹死了。前脚刚把落水顽童救下,转眼便被残忍杀害,真当水族生灵都是傻子,任由你们算计。前车之鉴的血还在河边飘着,谁会冒头救你们的丑孩子。”
河伯表情冰冷,“吾的宽容被尔等一再践踏,既然如此,就有吾亲自找出杀害红鲤鱼精的凶手。”
“且慢!”
河伯目光射过来,“莫非是要阻止吾?”
桑咸拱拱手。“自然不是。只是替河伯感到委屈,您兢兢业业镇守白河,却被人污蔑羞辱。今日我们都知道您是为了替无辜惨死的红鲤鱼精主持公道,只惩治罪魁祸首,可白河村沆瀣一气,事后必定不会承认这件事。您事情办成返回白河,受了惊吓的白河村民在您背后胡言乱语。”
“传出去就是白河的河伯残暴狂妄,要求白河村献上活祭,村民抵死不从,结果反抗者惨遭杀害。”
河伯脸色沉下来,按照白河村的无耻,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
桑咸继续道:“到那时候,肯定会引来不明所以的人攻讦河伯,也许还有能人异士看到白河村民可怜,听他们一通哭诉信以为真,就要除邪惩恶,把您当做冒充河伯的邪祟打了也说不定。”
“听了村长和鲤鱼精两边的阐述,我对此事心中已有推论。村长或许和红鲤鱼精之死有关系,让他来处置这件事,本就不合适,所以在下有个提议,不如把县令请过来。”
河伯面色阴沉,“县令也是人族,难道不会包庇他们?”
桑咸平静道:“河伯想为红鲤鱼精主持公道,县令身为父母官,也要捍卫人族的声誉。水族有水族的规矩,人族有人族的规矩,此事牵涉两族,还是得让两边都心服口服才好,以免结怨,双方都不愉快。”
河伯盯着他看了半天,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倘若还敢敷衍,休怪吾不客气!”
“明日,吾在此处与县令对峙。”
河伯抛下一句话,带着鲤鱼精从水面消失,笼罩白河的雾气也跟着消失不见。
姜璟正要和桑咸说话,一块石头扔过来。
转头看,白河村民愤怒的目光瞪着他们,大人没有动,是个瞧着十几岁的孩子扔的。随后其他孩子得到启发似的,纷纷弯腰捡石头朝两人扔过来,嘴里不知道叫嚣着什么。
都是男孩子,女孩子把身影藏在人群里,怯怯的看着他们。
姜璟啧一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以为是孩子动的手,她就不会生气计较吧?
哦,桑咸不会计较,小仙男宽宏大量,神色平静,没有因为被孩子扔石头生气。
但她这个小暴脾气可受不了。
看出姜璟眼中的凶光,村长颤颤巍巍拦在前面,族老们也都放低姿态,大概在说些赔礼的话。
不就是扔石头吗,当别人不会扔似的。
姜璟捡起一块石头冲第一个扔自己石头的少年扔去,砰的一下就把那人打哭了。
尼玛的小兔崽子,别以为有桑咸拦着她就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看人下菜碟儿嘛,来呀!
河岸边响起小兔崽子的号啕大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姜璟:王之蔑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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