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姜璟耳朵里,就是一串意义不明的话语,不过肢体动作看得分明,不妨碍理解。
方才对着桑咸还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村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弱小,可怜,又无助。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会以为白河村民惨遭荼毒,终于迎来正义。
接下来就是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主持公道,除邪惩恶,还受害者一片朗朗乾坤。
姜璟不可置否,她的记忆力可没有这么短,转眼就忘记白河村十来个青壮手持棍棒,把桑咸团团围住的场景。摆明就是欺软怕硬,柿子挑软的捏,桑咸好声好气说话,试图说服他们,村民气焰嚣张,被她的大老虎一吼,心生恐惧,终于知道放低姿态。
“他们在说什么?”
桑咸沉默一下,简单概括,“他们在求救,说河伯残害无辜,恳求仙人做主。”
果然是这样啊,一点都不意外呢。
姜璟翻个白眼,“这些家伙还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她神色冷漠,全然没有被白河村民的哀求所打动,目光落到被绑起来的姑娘身上。
这回绑了三个,都是才十几岁的样子,搁现代还在上初中呢。像畜生一样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她们哭红了眼,没有得到任何怜悯,在同村长辈的眼里,已经是准备献给河伯的牲□□祭,死前嚎叫两声。
村长和族老一直在偷偷窥视姜璟脸色,小心揣测,这会儿反应自然迅速,赶紧指挥村里的年轻人给三个小姑娘松绑。
噗通三声,跪在地上的人多了三个。
死里逃生的女孩们神色仓惶恐惧,被强压着跪地,脑袋重重磕到地面,咚的一声响。
额头的疼痛唤醒她们,迟钝的脑子终于转起来。
她们大滴大滴的落着泪,狼狈向前爬了几步,跪在姜璟脚下拼命磕头,拼命磕头。
现在能救自己的人只有一个,她们比白河村其他人更迫切。
姜璟往侧面退开一步,避开女孩们磕头的方向,对桑咸道:“让她们起来。说清楚河伯要求白河村活人祭祀是怎么回事。”
随后站在桑咸身侧,看他示意女孩们起来。
因为磕头磕的过于用力,三人额头前血淋淋一片,她们满目惊慌无措,似暴风雨中被打湿的雏鸟,抖抖瑟瑟。
身上的衣着与大丫六丫相比,干净很多,只是不太合身的样子,针脚粗得很。头发和脸都简单收拾过,穿上临时赶制出来的衣裳,看着也算有模有样。
又是挣扎,又是跪地,沾了些泥土。
尤其是脸,血液和眼泪混到一起,一塌糊涂。
可惜没有手帕,不然递过去让她们擦擦,姜璟心不在焉的想。
大概是因为绳子绑久了,女孩们一时没能站起来,靠在一块儿颤抖。经历这一茬,她们对村子里的人害怕极了,垂着头,根本不敢与村民对视。姜璟往前走两步,把女孩们挡在自己后面,果然情绪安定了些。
桑咸和几个老头交涉,他们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哭的好不伤心可怜。
过了半晌,桑咸终于和他们交流完。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说着,姜璟瞥一眼那几个老头,正殷切谄媚的望着她,眼里都是希冀。
桑咸面有沉思之色,闻言回答:“算是了解了下事情始末。”
与桑咸交涉的是白河村长以及村里的几个族老,这样大的事情,普通村民可没资格插嘴,也没有决定权。
根据他们交代的说法,河伯是忽然要求活祭的,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白河村靠着白河,下河捞鱼是村子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平日里对河伯素来尊敬有加,不敢有一丝冒犯,年年举行白河祭,恳求河伯保佑。
但是三个月前,河伯忽然显灵,要求白河村献上活人进行祭祀,声称以往那些祭品都不能令河伯满意,如果还想靠着白河生活,必须臣服河伯,否则就发大水淹没村子,以惩不敬之罪。
村长和族老震惊之余,聚集到一起商议,怀疑显灵的根本不是河伯,而是不晓得哪里跑来的邪祟精怪,打着河伯的名义招摇撞骗。他们世代生活在白河村,从未听闻河伯显灵之事,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要求活祭的。
于是村长和族老们带着村里一些青壮出发,走到县衙向县令求助。
听闻此事的县令十分重视,盘问后,发布公告邀请能人异士去白河村。
还真的请到几个道士和尚。
只是这几人在白河村忙活多日,毫无收获,并未在白河发现邪祟。
驻守一个月都没能等到所谓的河伯,理所当然走了。
村长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肯定是不入流的邪祟冒充河伯,被这么一吓,跑掉了。正当他要庆幸事情了结,白河村恢复平静,一道晴天霹雳砸到他头上。
他的孙子在河边玩耍,失足落水身亡。
一起的,还有几个族老的孙子,全都没能上来。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凑巧,肯定是对他们的报复和警告。
村长族老又是悲痛,又是惊恐,现在是收走他们的孙子,若是还顽抗,村子是不是真的要遭殃,叫白河的水淹没了去。
县令找来的人驻守一个月一无所获,现在又去县衙里告状求助,恐怕要吃瓜落,还会触怒河里的东西,再度招来报复,不如忍一忍,按照对方的要求献上活祭,求得白河村安宁。
万般无奈选了两个姑娘当做祭品,按照要求举行祭祀。
谁知道对方胃口这么大,根本不满足,只能再次举行活祭,以求保住村子。
姜璟还是不置可否,“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去找河伯问问?”
桑咸颔首,“既是白河河伯与白河村的纠葛,自然不能只听村长和族老的一家之言,且听河伯是怎么说的。”
姜璟转头看看白河,好奇桑咸大概怎么做。感受到目光,转回头,却见桑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她挑了下眉,“不会是打算拜托我下水找河伯?”
桑咸连忙摇头,“河伯职位虽小,也是水君册封的正经水官,求见时需得礼数周全,不然会冒犯到河伯。白河只是月庭湖水域的一条分支,不知河伯位置,盲目寻找不过是水底捞针。”
“不如把河伯请过来,和白河村众人当面对质,把话都说清楚。”
说着,桑咸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表情,踌躇道:“只是我现在法力尽失,空有方法,施展不开。”
姜璟一脸看稀奇的表情,“法力没了还上赶着掺和这种事情,不怕真是河伯捣鬼,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弄死来个死无对证。”
桑咸笑了笑,“方法总是有的。”
看起来还挺胸有成竹的,是内行人才有的自信。
行吧,他这样说,姜璟决定相信一次。
说不定真是个小仙男,暂时没法力,可脑子里的知识还在。
掉河里淹死了的人能被册封为河伯,职务如果很高,感觉不合理啊,何德何能。
本质上来说,是得到正式编制的水鬼。
姜璟没有一口答应,谨慎道:“我可以试一试,不保证一定成功。”
精神体大老虎重新出现,根据桑咸所说的方法,朝着白河发出一声高亢虎啸。注入精神力的虎啸声穿透河水,传到很远的地方,不论河伯在白河哪个位置,都能够听见。
顺便获得新知识,在桑咸眼里,大老虎是她的元神之力所化,法力的表现形式之一。
没过多久,白河一阵翻涌沸腾,从水里浮现一个人影。
对方外表和人非常相似,只是皮肤表面长了些鳞片,并不丑,像是一种特别的鳞片妆容。耳朵位置长着鱼鳍,没有头发,手上有蹼,下面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鱼尾巴。
随着对方出现,白河水面浮现一层雾气,空气迅速变潮湿。
“吾乃白河河伯,何人要见吾?”
对方平静说出这句话,目光扫过白河村民。
岸边一阵骚动,聚集在一起的村民们心头畏惧,只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浑身不自在。村长和族老们面色苍白,看到河中冒出的河伯惊惧不已。
姜璟惊奇发现,河伯说的话自己也能听懂。
明明每个字都不懂,不知为何就是能理解对方意思,似乎根本不是通过语言,而是直接化作信息让她接受到。
桑咸对着河伯拱拱手,“贸然恳求河伯现身,是我等冒犯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必须请河伯出面。”
河伯面无表情,“何事?”
桑咸道:“在下意外发现白河村似乎在举行活祭,将无辜少女选做祭品,准备投入白河之中。经过询问,苦主声称是白河的河伯要求他们进行活祭。一开始他们并没有相信,向凡人县衙求助,找来和尚道士调查,一无所获,待他们退去,村长和几个族老的孙子落水身亡,怀疑是河伯报复警告。”
“万般无奈之下,白河村只能答应河伯条件,献上活人进行祭祀。”
“水君管理一方水域,对岸上之事不感兴趣,手下河伯亦是如此。倒是时常有邪祟精怪打着河伯名义,蒙蔽欺骗无知凡人,败坏水族名誉。”
“因此,特意请白河河伯前来对峙。”
听完桑咸阐明来意,河伯面色一沉,目光转到村民那边,在人群里转了转,略过藏在姜璟身后的三个女孩。完全没有一点兴趣。最后落到面色苍白,抖如筛糠的村长和族老身上,重重冷哼一声。
“大胆狂徒!竟敢胡言乱语,污蔑白河!”
“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是半个字都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救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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