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了两下,很有节奏,给人感觉也很克制。
苏群青站起身,有点疑惑地拉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外抱着吉他的陈喻白。
看见苏群青,他神色温软地微微一笑,低声说:“不吃晚饭的话……出去走走吗?”
苏群青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回头瞥了瞥正在玩逗猫棒的甜筒,想找个理由不出门。
但陈喻白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立刻平静地继续说道:“我的新歌,想让你听一下。”
这一句话似乎立刻把苏群青拉回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还没有出道却创作欲爆棚的陈喻白,经常会用这句话当两个人聊天的开场白。
苏群青就那样听了他许多demo,却错过了他的出道曲。
此刻,陈喻白又一次用这句话做开场白,而苏群青无法拒绝。
“好吧。”她终于答应了下来,垂着头,跟着陈喻白出了门。
那个时候正是夕阳薄暮时分,天空中浮着的云朵如玫瑰色的丝绒一般,在渐渐昏暝的暗蓝底色上,透出诱人的天光。
苏群青跟着陈喻白慢慢地走,踩着青石的小路穿过院落,来到了荷花盛放的池边。
陈喻白停在那里,抬手指了指池边的石凳,示意苏群青可以坐过去。
苏群青默默按照他的要求坐好,抬头就看见陈喻白站在自己前面三四步开外的地方,抱着吉他,身影被旁边宫灯形状的矮灯照着,周身一派融融的暖光,似乎在她心口上闪耀着。
也许是因为做了三年的明星,苏群青觉得陈喻白现在的模样,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有一种超越普通人的独特气场。即使在这昏暗的天光里,面对她这一位观众,陈喻白也如同在聚光灯下,随手一拨吉他的琴弦,都有一种开演唱会的感觉。
苏群青凝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听着他低沉性感地哼着舒缓甜蜜的曲调,感觉时间仿佛在倒退,一直退回到两个人初遇的那段时光里。
她心里慢慢涌起一种酸楚,忍不住去想,为什么当初她要被迫离开陈喻白?如果没有离开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苏群青想得出神,忽然听见耳边陈喻白的声音在问着:“……想什么呢?”
她缓过神来,怔了怔,终于垂下头,低声道:“没什么……你刚才哼的歌很好听,我听入迷了。”
“是吗?”陈喻白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我自己不是特别满意,因为是面对市场的歌。但是我尽了最大全力,在迎合市场的流行曲风里,保留自己的风格。”
苏群青默默看着陈喻白。她明白这个男生对音乐的热忱与信仰,她记得最初那个少年,谈论音乐的声音都似乎能让人感受到鼓舞。所以,当初苏群青才会劝他去试着向唱片公司投稿,鼓励他走上这条音乐之路。
但是现在……苏群青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你……后悔过走上这条路吗?毕竟,你牺牲了那么多。”
陈喻白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慢走到苏群青身边坐下,把吉他摘了下来放在脚边,一副想要跟她一起乘凉看景的样子。
此时有微风从荷池上荡来,摇曳着荷叶的清芬,轻轻拂上苏群青的发梢和额角。这夜风温软,带着一点暖意,如同陈喻白的体温一般,撩拨得苏群青心上一阵悸动。
这个时候,陈喻白却突然开口了:“那么你呢?过去的事,你后悔吗?”
苏群青脸色一白。自二人重逢后,她就一直在担心陈喻白提起当初她突然消失的事情。然而她忐忑了这么久,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陈喻白的这个问题。
当年她不声不响地突然离开,而现在,陈喻白问她,后悔吗?为了当年的离开。
情绪在心上泛滥着,如洪流一般涌动在苏群青四肢百骸间。她想她终于忍不住要说上一句“后悔”了。
然而陈喻白却没有等她的确切答案。
在停顿了三秒钟、没有得到苏群青的答案之后,陈喻白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无论后不后悔,我们都要往下走了。所以,青青,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之后,我希望你走的每一步,都再也不后悔。”
苏群青惊讶地回头望着陈喻白的侧脸,看着那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的轮廓,此刻带着一种解脱的潇洒与温柔,就像在为他刚刚那句话做注脚一般。
那一刻苏群青明白了,陈喻白早已原谅了她。
而她也应该学会放过自己,把自己从那一场内疚中解脱出来。就像陈喻白说的,往下走,走的每一步都再也不后悔。
想通了的苏群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微笑爬上了她的脸庞,唇边漾起的两个小酒窝透着让人微醺的甜。
陈喻白微微回过脸看着这样的苏群青,听着她对自己真诚地说着:“谢谢你,喻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无论如何,感谢你。感谢你的原谅,感谢你不计前嫌还帮助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只能好好工作……”
苏群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还是没有把自己内心涌动的情绪好好地表达出来。
然而陈喻白似乎已经听明白了,他勾着一个笑,忽然低声道:“报答……这个词真是容易让人多想啊。像我接过的古装偶像剧里,真是不乏单纯可爱的小妖怪化形成美女,然后为了报答男主,‘以身相许’什么的。”
“哈?”苏群青睁大眼睛,愣了两秒,觉得陈喻白这是在和她开玩笑。
果然,两个人之间的心结被疏解了,她和陈喻白之间的相处终于没有那么僵硬了。现在的苏群青被陈喻白开了玩笑也能面不改色,甚至还调皮地开了回去:“所以,陈大公子被几只小妖精‘以身相许’过呀?”
陈喻白一脸正直:“不多,不多,我给你数数啊!一只锦鲤精,一只小狐狸……”
月亮越爬越高,月光如一缎素白的纱,慢慢从天幕垂了下来。
月光下的那对男女,在一派鸟鸣蝉噪中,嬉笑着弹唱着度过了那个久别重逢后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夜晚。
苏群青很久没有感觉这么舒心过了。这几年她的生活被改变了很多,一直陷于一种看不见尽头的困顿之中。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这样了,却没有想到再次遇上了陈喻白。
而陈喻白如一道炽热明烈的光,照进了她生命的黑夜之中。
那个晚上结束时,苏群青觉得自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们在外面聊了很久,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陈喻白看了眼时间,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哎,聊着聊着都忘了时间了。快回去吧青青,明天早上七点司机就要来接我们去摄影棚了。”
“明天的通告是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苏群青问着,开始在心里做计划。
陈喻白想了想,回复道:“明天是去给我的新专辑录个MV。你基本上不用准备太多,公司那边在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你主要是去适应一下作为艺人助理在通告现场需要做的事情,过段时间《偶像的阶梯》要开录了,我还有其他挺多通告,你可能都需要跟着跑一跑,所以尽快熟悉吧。”
苏群青用力点了点头,一抬手比了个“敬礼”的姿势,中气十足道:“Yes,Sir!”
陈喻白“噗嗤”一笑,挺随意就抬手,轻轻拂了拂苏群青的头发。
苏群青愣了一下。虽然心结解开了,但她还没适应陈喻白这有点亲密的举动。
陈喻白自己却浑然没意识到一般,背起吉他,招呼苏群青:“走了,我送你回房间,再去看一眼甜筒。”
苏群青慌忙应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回到院子里,路上遇到了在院子里巡查的略伯,陈喻白挺客气地跟略伯打招呼,略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切地跟他们道了“晚安”。
苏群青对略伯的态度也很客气,可她却总觉得略伯望向她的目光里若有深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群青思索着,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她刷卡打开房门,甜筒正蹲在门边。看见两个人时,短腿小橘猫立刻后爪着地立了起来,像是要讨个抱抱一般,奶萌地叫着。
陈喻白见状,满脸都是温柔的笑,蹲下身子,抱起小橘猫,蹭了蹭他,道:“儿子,快来给爸爸抱抱!”
苏群青回头看着和甜筒互动的陈喻白,觉得这一刻的他显得非常温柔。
陈喻白拿着逗猫棒和甜筒玩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把他放了下来。
准备离开时,他忽然郑重其事地对甜筒道:“儿子,你懂点事,帮爸爸好好照顾……她!”
说着,他忽然拉起苏群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