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鹤岁难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闷得都要发芽了也没闹着?要出去。他成日无所事事,走到哪儿都想捣一捣乱,连赖在火房里的胖橘猫也不放过,总趁人家睡觉揪耳朵,要不是影卫次次都能及时?地把胖橘提溜起来,鹤岁一准被?挠花了脸。
除此?之外,大概是闻山栖吩咐过,保护鹤岁的影卫一个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另一个不是今天塞给鹤岁一串糖葫芦,就?是明天给鹤岁捉几只蛐蛐儿,换着?法儿地逗他开心,一天天的闷是闷了点,起码不用再去书院了。
在一连几日的秋雨初霁之后,这一日的天色总算放晴。侍女将一把躺椅搬到后花园,又备下几样零嘴,鹤岁坐到躺椅上摆弄着?手里的骨扇,他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合上,扇面的题诗字迹瘦劲,主人的霞姿月韵从?中可见?一斑。
“这把扇子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鹤岁消极怠工,系统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它?还是会装个样子的,系统嚷嚷道:“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做个任务吧。“
鹤岁拽了拽系在扇柄处的流苏,这是他从?柯长昀的卧房里翻出来的,鹤岁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太阳好大,不想动。”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说?:“前几天没太阳,你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嫌下雨,怎么?也不肯出去,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了,你又觉得热。到时?候你的任务完不成,肯定又要怪我。”
“不怪你,我还要怪谁?”鹤岁奇怪地说?:“任务是你给我的,这么?难,完不成的话还要被?丢进惩罚世界,我当然要生你的气。”
系统:“……”
它?正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鹤岁生气,结果鹤岁小声地咕哝道:“上一个世界你还给我说?要怎么?样才能完成任务,这个世界这么?难,你连管都不管我,失败了就?是你的错。”
系统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就?等着?去惩罚世界吧。”
一点也不负责。
鹤岁气鼓鼓地把骨扇丢到一边,伸手去够小碟里的石榴籽。一颗颗玛瑙般的石榴籽圆润饱满,鲜红欲滴,似被?胭脂仔细着?色,再衬着?皎白?无瑕的和田玉小碟,更是显得晶莹剔透。
就?这样,鹤岁将近吃了一个上午,甚至就?连镇国公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巴也没停下来过,于是镇国公自然看见?了侍女又是给鹤岁剥石榴,又是抬手把橘肉喂进他的嘴里,忙得团团转的样子。
见?此?情景,镇国公的眉头一皱,低声呵斥道:“娇气。”
镇国公与闻山栖不同,尽管闻山栖平日也会说?鹤岁娇气,但是就?是他把鹤岁宠成这个样子的,鹤岁一伸手就?要抱,连吃个零嘴也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着?。而镇国公说?鹤岁娇气,那就?是真?的看不惯鹤岁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娇气得不像样子。
鹤岁在府里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让他收敛一点的人就?是镇国公。鹤岁眨了眨眼睛,眼神里还透着?点无辜,他乖乖巧巧地说?:“爹,石榴好甜,给你吃。”
镇国公的目光从?鹤岁的脸上掠过,一眼便对上那双睁得圆圆的乌黑瞳眸,少年的眉眼里尚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镇国公一言不发地盯着?鹤岁看了几秒,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叮嘱道:“近日京中不□□宁,你不要乱往外跑。”
他不吃,鹤岁可是还要吃的,鹤岁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好几颗石榴籽,含糊不清地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乱往外跑。”
这半个月来余笑言不是没有找过鹤岁,但是他找就?找,还非要和鹤岁说?什么?文康帝召回了好几个封地在外的王爷,然后一脸神秘地说?要变天了。改日再来的时?候,余笑言又转而抱怨起京城里的宵禁越来越早,到最后天色一沉,禁军便浩浩荡荡地游走在街头巷陌,只要遇见?神色匆忙的人便二话不说?地带回大理寺审问。
鹤岁总觉得这肯定和闻山栖脱不了干系,可是当他好奇地追问起来,余笑言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摸着?鼻子吞吞吐吐地说?这是他从?他爹那里听来的,倒是影卫在请示过闻山栖之后,主动对鹤岁说?:“陛下遇袭,莲生姑娘以身代?之,但是刺客至今还未抓住,太子殿下让小公子切莫外出。”
不出去就?不出去,鹤岁硬生生地在府里闷了半个多月,整天不是捣乱就?是惹事,烦人得很,还不如放他出去撒欢儿。
“再过几日便无须如此?。”
闻言,镇国公微微颔首,他的神色冷硬,就?连对上鹤岁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好似仍是那个统领着?千军万马、高高在上的将军,“既然……”
“老爷、老爷——”
镇国公才开口,管家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脸色惨白?,巍颤颤地抬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惊慌不已道:“李统领说?、说?府上窝藏要犯,他们奉旨拿人。小人、小人没能拦住他们,李统领已经带着?他的人闯了进来。”
“好一个李统领,我将军府岂容他们在此?撒野。”镇国公的眼睛眯起,长久拼杀于战场的戾气极为慑人,他冷着?声音道:“奉旨拿人?本公倒要看看,他们奉的是什么?旨,拿的又是什么?人。”
管家欲言又止地抬起头,镇国公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还不起来带路?”
管家忙不迭地起身,然而还没走上几步路,他就?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老爷”,而后回过头担忧地望向?鹤岁,说?:“李统领他们似乎是为了小少爷来的。他们一闯进来就?在问小人哪里是小少爷的住处,小人随手给他们指在柴房那里。”
“你留在这里照看小公子。”镇国公的脚步一顿,几乎在瞬间便做出了决定。他沉声道:“倘若小公子出了什么?意外,本公惟你是问。”
管家低下头,惶恐难安道:“小人知道。”
“初一、十五,你们随本公一同过去。就?算禁卫军是陛下的人,必要的时?候——”镇国公的面色倏然沉下,他的眼神冰冷,一字一字道:“不必手下留情。”
影卫朗声应下,却并未显出身形,镇国公没有多说?什么?,他抬起脚就?走,神色略有匆忙。
镇国公与影卫一走,侍女也退去后厨为鹤岁冲泡蜜糖水,一时?之间后花园就?剩下了鹤岁与管家。鹤岁见?管家的脸色还是一片苍白?,他不会安慰人,只好抱起小碟把自己的石榴籽分给他吃。
鹤岁睁圆黑白?分明的眼眸,歪着?脑袋脆生生地问道:“石榴很甜,你要不要尝一口?”
管家勉强地笑了一下,倒没有拒绝鹤岁。他伸出还在发颤的手,指尖才碰到和田玉的小碟,便猛地高抬,倏然向?鹤岁发难。
“呜。”
几乎是同时?,管家一掌劈向?鹤岁的颈侧,皎白?无瑕的小碟“咣当”一声坠地,层层铺在碟底的石榴籽全然洒了出来。
管家一改先前胆怯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到鹤岁的身边,一颗颗从?碟中滚落的石榴籽被?毫无怜惜地碾压而过,迸溅出的水红色浆汁尚带着?清甜的气息。
他沉默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彻底失去意识的鹤岁,缓缓弯下腰将鹤岁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з」∠)_挣扎在拖延症的道路。哭成200+1斤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