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何郁还是翻着白眼,操心着把顾匀佳的负面绯闻压了下去。完了又传给她一份剧本,催促她赶紧进组,别待在公司气人。
顾匀佳说了两句好话。
然后点开剧本。
片子是华夏投资的,商业片。
剧情介绍倒是很简单。东方大陆,战乱年代。一时间群雄并起、战乱纷纷。割据一方的姜国表面安于现状,实则伺机而动。邻国以土地之争接机讨伐姜国,却不料深陷姜国奸计之中。她饰演的是邻国将军的妻子,一个反杀丈夫的女间谍。
薛放则饰演姜国谋士。
结局很悲惨。
他一生谋划、费尽心机,于上鞠躬尽瘁,于下死而后已。但最终的结局,却被姜国的王抛弃。
自刎谢罪。
两个人都是一盘棋中阴谋利益的牺牲者,但在观众的视角来看,两个人物都很能赚眼泪。
何姐次日把她送到了剧组。
然后给她引荐了导演,王珂。顾匀佳听过很多关于这个导演的轶事。他年过五十,至今未娶,早年风流,晚年和善。和他传过绯闻的女人早就都嫁做人妇,享受天伦之乐。
但他不着急。
似乎有孤独终老的意愿。
何郁朝他颔首问好。
王珂的脸上有几道深壑皱纹,但不难看出早年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笑了笑:“原来是小何呀。”
何郁点头,拉来身后的顾匀佳给他介绍:“这是顾匀佳。”
王珂眯眼:“我记得。”
他恢复笑意:“我还算年轻的时候,顾小姐风头正盛。何顺华导演挑中的人。不错。”
顾匀佳:“不敢当。”
“哈哈哈这有什么,”王珂敞开怀笑了几声,转身又跟何郁说,“行了小何,你还忙,没事就回去吧,开机还要半个月呢。”
何郁点头:“那麻烦您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王导,这部剧对小顾和公司都挺重要的,希望您能多担待点,我先谢谢了。”
王珂点头。
何郁这才放心离开。
他扭过头:“顾小姐。”
顾匀佳恭敬地应声。
“今天晚上呀,我请几个主演吃顿饭,你要是想来可以来。当成正式进入拍摄日程前的消遣吧。毕竟之后的培训和拍摄都很辛苦。”王珂朝她道。
“好。”顾匀佳答应。
她出了门。
王珂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手指尖细细摩挲,他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深深叹口气:“阿西,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是顾匀佳,你当时最喜欢的那个女明星。她老了,当然还是很好看。但没你那么纯粹。”
他呢喃了很久。
黄昏时才恍惚时间流逝。
红霞爬满天空,明明看上去是很美的一副景色,但王珂偏偏看出一片悲凄来。他觉得这是太阳落下的预兆而已。
——
顾匀佳收拾好东西。
晚上,出门赴约。
王导的聚会在剧组不远的小馆子里。这个男人年轻时酷爱山珍海味,但如今却更喜欢家常小菜。
时间还早。
几个人稀稀拉拉坐着,皆是同行。顾匀佳客气地打过招呼,找了个偏座。她想,这顿饭局薛放也得来。他得给王导这个面子。
她想的不错。
五分钟不到,薛放推门。他也和几个同行客气地打招呼,然后如出一辙地避开最热闹的人群,朝她这边走来。
“你好,绯闻对象。”
顾匀佳对着他挤眉弄眼。
薛放像是懒得理她一般,话也没说,招呼也没打,直接一坐。和她紧挨着,触手可及。
一会儿,人来齐。
酒水摆上来,整整齐齐,放满了桌子边缘。顾匀佳看着她和薛放中间的两瓶红酒、一瓶白酒,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启开。
薛放侧过头看她。
她也盯上去。
薛放默不作声把酒移开。
移到了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然后又将桌上唯一一壶凉白开放在酒瓶原处。动作极其流畅。
呦呵,这是怕她偷喝?
看来上次她喝醉后的不雅之态,给他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王导起身,说了几句话,然后举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看得出来,是个潇洒意气的人。
颇有年轻时的风采。
由于王珂在圈中是前辈,混迹多年,声望又高,其他人见势也举杯。顾匀佳看了看自己空着的酒杯,不禁琢磨起来,到底要怎么样演才能看起来酒杯里真有酒。
这时,薛放敲了敲两人中间的玻璃壶。
里面是凉白开。
她心有灵犀,借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王导身上的点,若无其事地朝酒杯里倒白开水。幸好座位偏僻,她也不是聚会的主角,遂还遮掩得过去。
几轮下来,众人皆上头。
唯有顾匀佳喝着一杯一杯的白开水,面无表情,食同嚼蜡。这倒好,她成别人眼里的千杯不醉了。
薛放醉后很安静。
他就那样坐在座位上。领口微歪,头发沾了些屋里的氤氲气息,像蒙了一层,但凡是个女色魔,都可能忍不住自己的魔爪。
顾匀佳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
看这男人很容易上头。
——
聚会散了之后,已经很晚。
众人都被各自的助理带回去。
整个聚会上的人,只有顾匀佳和薛放还能动。她朝唯一还坐在席间的王导说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开。
很奇怪……
她转身那刻,仿佛看见这个半百的潇洒男人眼眶泛着红。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说不得的其他原因。
——
电影定名《逃》。
主演在开拍前要学习礼仪。
由于顾匀佳的角色是个女间谍,又得加上武术指导这一项。她劳心劳力,时不时被形体老师和武术指导老师双重折磨,但听见隔壁薛放有时候也不容易,她心里就会好受那么一点。
人总要给自己找安慰。
任务很重,形体老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压她的身子。武术指导老师是个糙汉子,她泛泪花的时候他毫不动容,她成功做出动作的时候他能激动地蹦个三米。
顾匀佳觉得自己很脆弱。
临走,她崴了脚。
几个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她捂着脚踝,欲哭无泪。
最后还是咬着牙推开门。
走廊里灯不亮,有些黑。
顾匀佳扶着墙走。她抬起头看前方,走廊尽头有一个人影,月光下,照得他影子瘦高。
她探声:“诶?”
那个人回头,她看不清。
等走得近了,她才觉得自己那声“诶”真是无用。如果她看得再仔细些,怎么能看不出那样熟悉的一个人影轮廓。
薛放是也。
他指着她的脚:“怎么了?”
顾匀佳耸肩:“崴了。”
薛放看了看前面的阶梯,自认为还是诚信地问她:“没人。要不,我勉强扶你一下?”
顾匀佳哼气:“不用。”
她忍着痛,一脚深一脚浅地略过她往前走。出来走廊,一股风吹过来,顾匀佳看着面前十几阶阶梯默了一瞬,然后缓慢转过头,微笑着看薛放。
“你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
“我的放。”
“……算数。”他抚着额头。
薛放踏步走过来,伸出手臂。
她顺势搭上,尊敬的像个老佛爷一样。一阶一阶阶梯下去,等到了平地,薛放没收回手臂,她也没收回手。
训练地和酒店还有段路。
顾匀佳瞄了一眼薛放,月亮和繁星的微光投在他的脸上,黑夜里阴影也打下来,交替着模糊了他的棱角,抚上一层朦胧。他眨下眼,睫毛就动一下,她感觉痒痒的,像这睫毛挠进她心里。
睫毛精石锤。
“看什么?”薛放突然问她。
顾匀佳视线转移,晃头晃脑地说:“看你好看。……不管怎么样,这张脸还是值得我夸一下的。”
薛放一脸不信的盯着她。
她反问:“看我干啥?”
薛放:“看你好看。”
真是让人老脸一红的话。
她在心底摇摇头。
顾匀佳啊顾匀佳……
你就是馋他的颜值。
但是她还是要口是心非一下:“不要多想,我多看看你的脸是为了培养感情,这对之后合作拍戏有莫大好处。”
薛放自然不信她满口胡话:“培养感情?不和祁言培养?他在片里可是你的老情人,更好提高演技不是?”
顾匀佳逗他:“哎呦,薛先生怎么这么关心我这事呢?”
薛放回嘴:“何止关心,我保证,只要有你的戏,我一定在片场陪着,”他强调,“片刻不离。”
……不要脸。
“震惊!你竟要看自己老婆和别人卿卿我我?”顾匀佳惊呼。
她惋惜:“变态。”
“脚崴了都挡不住你说话。”
顾匀佳得意:“那是。”
——
夜晚风过,吹摇树叶。
那天晚上的天格外不错,没有云遮着,投下的月辉将道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景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