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呈现一种死灰色,硝烟弥漫,血色染红了脚下这片土地。
两方士兵厮杀,倒地的尸体被践踏,残缺不齐的部位各处都是。
前方十六岁的少年,脸庞稚嫩,路漫漫眼看着那长/矛没入他的胸口,他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接着,他的身体无力的滑了下去,半跪在地上,衣袍的鲜血渗进土里。
少年艰难的低头,染满血的手缓缓的展开,路漫漫皱眉,看到了他手中东西。
那是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
他用力的捏紧香囊,张了张嘴,嘴里嘀咕的说着什么。
路漫漫靠近,辨认出他的口型,他说:“阿研,我食言了,”
只见他极速的喘了口气,脸上满是不甘心,“我想回去同……你……成亲。可是……我的阿……研……”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缓慢的垂了下去,香囊浸了血迹,无声的掉在地上。
路漫漫愣愣的看了香囊半晌,抬脚走了过去,想把香囊捡起来。
“没用的,”楚净川的声音倏然响起,“你没发现四周的士兵都看不到我们?”
路漫漫伸出去的手顿住。
他有些自嘲一笑:“对啊,看不见。”
楚净川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她。
路漫漫动了一下肩膀,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走吧,师兄。”
“师兄,小师妹,”紧抱着大树的牧芸瑾觉得自己似乎被遗忘了,企图用更大的哭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楚净川这会儿有点烦躁,他站在树下抱臂而立,望着树上道:“怎么?你还想要我抱你下来?”
牧芸瑾看了一眼楚净川的脸色,瑟缩了下身子。
“不不用了。”
比起来底下那些人,他发现还是师兄比较可怕。
楚净川也不难为他,退了一步道,“下来吧,这些人看不到你。”
“看不到?”牧芸瑾眼角还带着泪,有些怀疑,“真的?”
楚净川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牧芸瑾:“……”
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
知道这些人伤害不到自己,牧芸瑾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踩着树干,神气的站了起来。
装作刚才被吓哭的那个人不是他,“师兄,你躲远点,我来了!”
楚净川:“……”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子。
路漫漫噗嗤笑出声来,小声问道:“牧师兄一直这样吗?”
楚净川看了她一眼,“嗯,能长这么大不容易。”
“师兄,”牧芸瑾跳下树的第一件事,就朝着楚净川飞奔而来,楚净川用剑抵住他的身子,冷漠无情道:“站这儿说。”
“你怎么在这儿?师尊让你来的?”
“没有,师尊不知道,”牧芸瑾有些委屈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师兄竟然这么冷淡。”
楚净川抿唇,嘴角低了下去。
路漫漫侧首,敏锐的感觉到楚净川心情低落下去。
是因为他师尊吧。
不过,只是转瞬,楚净川就又恢复了平时冷脸,“你自己来的?”
他怎么不太信牧芸瑾敢自己来这荒废的大泽山。
牧芸瑾:“还有裴宁师兄。”
楚净川:“他人呢。”
小傻子摇了摇头,他刚进大泽山不久,就被卷入这鬼地方来。
他睁眼的时候就他自己一个人,刚巧看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了过来,他差一点就吓尿了,几下窜到树上。
路漫漫听完他的讲述,眼睛下意识的向下瞥了几眼。
牧芸瑾:“……”
小师妹你不要耍流氓啊。
他刚欲说几句,结果就看见楚净川一步迈过来,遮的严严实实。
牧芸瑾感动的泪流满面,心想还是师兄对他好。
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几人转了几圈,楚净川把目光聚集在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身上。
他长相英俊,身材挺拔,用的兵器是一把刀,武功高深莫测,戾气很重。
路漫漫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你怀疑这个男人是无头煞?”
“嗯,”楚净川点了点头,“这战场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戾气这么重的人了。”
路漫漫道:“难道是在战场上死的?”
“不会,”楚净川眼睛盯着那个男人,“若是战死沙场,不会有这般大的煞气。”
残阳如血,尸体堆积成山,骑在马上的男人砍下最后一个敌人的脑袋,无力的瘫在地上。
他脸上似乎被血洗了一遍,根本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楚净川站在不远处。
最后一缕余晖落下,远处树影移动,几只飞鸟落在树梢,空旷寂寥的长鸣了几声。
那个男人呼吸很重,看着远处的天空,倏然笑了。
倏然,眼前的场景一变,战场的血色褪去,房屋拔地而起。
楚净川三人出现在一座府邸前,牌子上写着将军府。
下人攀上房,踩着梯在房檐上面挂起来灯笼,处处张灯结彩。
牧芸瑾:“哎?这是要成亲吗?”
楚净川看着灯笼,同路漫漫对视一眼,道:“走,进去看看。”
院子里环境清雅,并不是特别气派,骑马的男人坐在太妃椅上,而另一侧坐着个红衣刀客。
刀客侧首,倏然道:“奕白,这次打了胜仗,就归家吧。”
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喝了口茶,手指压在茶盖上,叹了一口气道:“苇航,我这半生戎马征战,北边高丽已灭,西边匈奴也被平复,如今只剩南疆还在蠢蠢欲动。国家未曾统一,我如何甘心?”
楚净川三人站在一旁的桂花树下。
离得近了,听着两人的对话,楚净川觉得那人的名字有点熟悉,他沉吟半晌,倏然道:“是他。”
路漫漫抬头看向他:“谁?”
楚净化道:“那个传言战死沙场的沈奕白——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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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苇航闻言,眉心紧皱,“可如今……你不明白功高盖主吗?越是如此,宫中的那位对你越不放心,等到你收复南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吗?你……有想过我吗?”
沈奕白愣了一下,他脱下战袍,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此刻带了世家公子的儒雅。
“苇航……”
何苇航何尝不知他的胸中抱负,他低头猛吞了一口茶,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罢了,这次最后一次。”
“嗯,最后一次,”沈奕白笑了,“收复南疆之后,我跟你回家。”
两人皆没想到,皇上根本没有给沈奕白收复南疆的机会。
第二日,那皇帝的走狗大太监便带着一道圣旨来了。
沈奕白半跪在地上,大太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趾高气昂道:“罪臣沈奕白,玩弄权术,欺骗百姓,意图谋反……”
后面的话,沈奕白没有听清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监一张一合嘴,怒气越来越盛,猛然站起身来。
“这罪名,我不认!”
说完,拔刀将圣旨劈成两半。
大太监脸色煞白,向后退了一步,挑着手指,指着他道:“大大胆!沈奕白,皇上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想要谋反,来人呐……”
锦衣卫鱼贯而入,绣春刀整齐划一的□□,指着沈奕白。
沈奕白抬头大笑了几声:“原来皇上,早就想杀了沈某……”他一顿,猛然抬头,一把弯刀点地,“沈某今日就领教一下绣春刀的厉害。”
大太监躲在锦衣卫的后面,“沈将军,我看还是别了吧,毕竟……”他手中捏了块玉佩晃了几圈,“毕竟你父亲母亲,可都在皇城呢。”
沈奕白愣住了。
他抬眼,看见锦衣卫持刀站了一排,把落在院子里桂花踩的稀碎。
老管家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流出两道浊泪,檐下的鹦鹉不安分扑腾着翅膀,檐上的落日染的灯笼像血一样。
他的弯刀掉在地上。
苇航。
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