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全黑了,星辰拥着明月缀满夜幕。
竹叶船在月光照耀下缓缓前进,一道高大的人影坐在船头,拿着竹叶吹奏着,一眼看去竟有孤高萧瑟的美。
如果没有那阵恐怖的吹叶声拉胯就更好了,偏偏他吹得兴起,一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用她老家的话来说,别人的音乐要钱,这音乐听了要命。
似乎察觉到她醒来,船头的人回过头来,温柔道:“小徒儿,我吹的曲好听吗?”
江明鹊面无表情的鼓掌:“嗯。”
迟清禅:“那我继续吹。”
眼见他又要吹,江明鹊急忙阻止:“师父!”
迟清禅用眼神询问。
江明鹊:“我饿了。”
迟清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新捡的小徒儿还没辟谷。
他放下竹叶,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只鸡。
灵鸡:“咯咯。”
江明鹊:“……”
这是,师父的爱鸡?
迟清禅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小徒儿,你想吃什么做法的鸡?”
憨憨鸡不可置信地咯了一声,拼命从迟清禅手里飞出来,照着迟清禅的脸一记飞踢,借力飞到了江明鹊怀里。
江明鹊默默看了眼迟清禅脸上的鸡爪印。
她拿不准师父对憨憨鸡的态度,既在众人眼中是爱鸡,那应当不会轻易烤了吧。
江明鹊迅速在脑海里过了几个想法:“师父,我想吃果子。”
迟清禅闻言,解开储物袋丢给江明鹊:“什么口味的果子都有,想吃什么自己拿。”
江明鹊一手抱着鸡,一手拿着储物袋,缓缓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一个高阶修士的储物袋,一般来说,除了身死不会离身。
但,面前的道君就这么直接给了一个小孩?
江明鹊脑海里响起巨大的警报。
江明鹊不觉得堂堂道君会是个傻子,这一定是个试探!
她草率了。
这个师父不简单。
江明鹊故作不懂:“师父,这是什么?”
迟清禅一本正经:“这是吃小孩的口袋。”
江明鹊:“……”
迟清禅见她严肃的小脸,忽的笑出声,暖金色眸中满满的戏谑。
江明鹊百般为难,背心冷汗直流,摸不清便宜师父打什么主意。
她怀里的鸡把头伸进储物袋。
江明鹊差点手抖把它摔下去。
很快鸡又出来了,嘴里叼着一颗朱果,戳在江明鹊的脸上。
迟清禅抓住了鸡脖子,提了起来,把果子放到江明鹊手里,道:“方才是开玩笑,这是个储物袋,可收纳物品,放得下很多东西。”
“这袋子你收好,里面很多果子,没事当零嘴吃。”
江明鹊低头一看,掌心的果实流光溢彩,正是千年一结果的辟邪果,食之万邪不侵。
大概八百米外的魔气闻到这股气,可能都会绕道走。
江明鹊:“……”
好在果子作用有时效性,大概等一个月可能就没了,若是一直吃,可能这辈子她都入不了魔。
她有怀疑迟清禅是故意的,不过果子是这一只憨憨鸡拿出来的……应该与他没什么干系。
她闭着眼吃下去了,果肉入口即化,清甜果汁流进饥饿的胃里。
“谢谢师父。”
迟清禅摸摸江明鹊小脑袋,她头上的枯草堆更乱了。
“到了。”
竹叶船停靠在云端,江明鹊眼前一闪,人就落到一片雪林外。
寒风凛冽,冷意刺进人骨缝,才下来这么一会,江明鹊的睫毛就沾染了风雪。
江明鹊打了个喷嚏,她很确定这不是冬季。
那么只可能是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在此练功,改变山林气候,衍化出四季之相。
江明鹊心神一紧。
迟清禅:“你师兄在练功。”
迟清禅修长的手指搭在江明鹊肩上,撑开了一把伞。
暖意从迟清禅掌心涌进,大伞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迟清禅:“这里有阵法,我陪你走一次,以后记住路线,要学会自己回家。”
“我们东门人太少了,困在阵法里可能没人救,之前有过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的例子,发现时已经是一堆骨头,他还有点骨质疏松。”
江明鹊:“……”这种骗小孩的语气,真的是修仙大能吗?
“东门现在就只有你和我,和你两位师兄和师姐了,现在就只有你师兄在家,你师姐半年前离家出走了,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迟清禅手里变出一颗糖,放进江明鹊手里。
“东门传统,进门前吃颗糖。”
江明鹊拿着糖,头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迟清禅又拿出一颗糖,剥开糖衣,正要往嘴里送,一道雪白长虹亮起,卷起的风雪糊了他一嘴。
有人持剑飞来。
“师父,别吃了,你蛀牙。”
“哎,一颗糖而已,怎么会蛀牙呢?”
回答他的是一道破空声。
迟清禅手腕一抖,防住向江明鹊袭来的风雪:“别吓着你小师妹。”
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江明鹊定睛一看,青伞破了个大洞,伞骨上插了一柄剑。
风雪穿过伞洞,一白衣少年站立在雪地,眉眼如刀剑般锋利。
江明鹊莫名觉得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迟清禅抬手将伞上的剑送还给主人。
迟清禅:“这是,算了就叫师兄吧。”
江明鹊注意到他的停顿。
白衣少年冷冷道:“楼庭逸。”
迟清禅恍然大悟:“对,楼庭庭。”
楼庭逸脸一裂,持剑对准迟清禅的头砍了去。
江明鹊心跳到嗓子眼——如果她没猜错,她便宜师兄应当是金丹期了。
迟清禅轻松接住这一击,借力把他丢出老远。
江明鹊:“……”
她见识少了,金丹期居然就这么被扔走了。
楼庭逸不死心攻了上来。
迟清禅一脚踹到楼庭逸脸上,云淡风轻地一巴掌扇到人后心,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楼庭逸鼻青脸肿地跪趴在地上。
迟清禅乐呵呵道:“别怕,我和你师兄是闹着玩的。”
江明鹊:“……”她害怕极了。
这招招钻人要害的攻击,瞎子才会信是闹着玩的吧?
迟清禅对她露出个鼓励的眼神。
江明鹊心领神会,对着楼庭逸道:“师兄好。”
楼庭逸擦擦鼻血,上下打量她一眼。
“弱鸡。“
江明鹊:“……”
迟清禅一伞柄打过去:“好好说话。”
楼庭忆冷哼了声,认认真真对迟清禅道:“我迟早会赢过你的!”
说完,又卷起风雪离开了。
迟清禅叹息一声:“别看你师兄臭着一张脸,他其实还是很热情的,你看我们一回山门他就来迎接了。”
江明鹊昧着良心应了。
江明鹊试探着问:“师兄,也是厨修吗?”
迟清禅理所当然:“自然,虽说他别的不行,但他切瓜砍菜功夫一流。”
江明鹊:“……”
那明明就是个剑修。
迟清禅带着着江明鹊走出大阵,传送上了山。
山顶建着一座平顶洞府,多数是用名贵木料堆积,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房间挺多,迟清禅随意指了一间给她。
“若有什么需要的,去前面那间房找我。”
两间屋子相隔很近。
“是。”
江明鹊推开门,触发小阵法,房间亮了起来。
江明鹊在房间走了一圈,发现除去一些防尘阵,聚灵阵外,余下都是防护阵,算得上半步一个防护阵。
她坐上床,尝试着引气入体。
修仙第一步通常都是要“开眼“,也是就感应到灵气,很多入门者在这个关卡卡了许久。
她前世是三天开眼,在手心手背红肿的情况下,看到了天地中肉眼不可见的灵气。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江明鹊不过一个呼吸,就“看”到黑夜中如银河星子般灿烂的灵力元素。
萤火般火元素亲近地环绕在她身边。
但她没有选择去回应。
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直接引气入体,除了天赋异禀之辈,例如陶婉灵那般的天灵根,旁人会称赞。
而她现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边城孤女,天资只称中上,贸然引气入体,只可能会遭人猜忌。
门口传来声响,江明鹊开门和师父的憨憨鸡对上了眼。
“咯咯——”
灵鸡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江明鹊抓住鸡脖子:“我要睡了。”
“咯咯咯咯。”灵鸡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明鹊拎鸡出房间,关上门。
灵鸡拿喙啄着门。
“笃笃笃,笃笃笃。”
江明鹊打开门,面色阴沉的拔了灵鸡一根绚丽尾翼。
灵鸡惨叫一声,捂住屁股。
“你再吵,就拔光你的毛。”
灵鸡不再啄门了。
江明鹊不明白这只鸡为什么喜欢缠着自己。
自己身上也没有灵气。
江明鹊躺在床上,听着蝉鸣,思考着思考着就睡着了。
月色疏朗,白衣剑士面对着一座人高的剑碑打坐。
无形剑影在他身上不断演化起舞,雪屑落了满身,他忽的睁眼,就见迟清禅拿着那把捅破的伞。
对他扬了扬手。
楼庭逸拔剑而出,眨眼到了迟清禅身前。
迟清禅不慌不忙地提着青伞把他打进土里。
迟清禅:“比上次略有进步。“
半截身子入土的楼庭逸不太想听迟清禅的夸奖:“有事说事。”
迟清禅:“好不容易忽悠来一位小徒儿,却以为我们东门全是厨修,为了东门的繁荣兴盛,我算是豁出这脸了,你把这剑改一改,哪家厨修拿剑削菜的。”
楼庭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