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被请到坤宁宫时,宫人只说是皇后有请,并未说清是什么事。
她还以为是宫中有什么要事需各宫嫔妃商议,到了才知道是皇后不知道怎么了要请她过来一同用膳。
她面无表情,直接就要告退。
“怎么,皇贵妃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宫吗?”
皇贵妃闻言脚步一顿,还是坐下了。
“你我姐妹二人,也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下谈天了。”
皇后的话语里有丝丝复杂的情绪,皇贵妃不想去分辨,恭敬且生疏地回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娘娘宫务繁忙,臣妾不敢叨扰。”
皇后轻笑,示意宫人给皇贵妃涮菜,那宫人走到皇贵妃近前,正要动碗筷,就被皇贵妃的贴身宫女谨喻拦下了,谨喻直接拿起筷子,为自己的主子涮菜。
皇贵妃接过谨喻涮烫熟又稍稍晾凉的肉片,径直放入口中。
皇后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的脸瞧,皇贵妃的面色像往日一般,冷艳不容侵犯,但是眼框微微泛红出卖了她,她的眼里水光盈盈,泪水一点点渗出打转,像是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
“妹妹可还用的惯?”皇后心情愉悦地挑眉,“这‘麻辣火锅’味道是不是不错?我可是一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你。”
皇贵妃死死抿着唇,神情愈发冷硬,“既然皇后娘娘没有别的事,臣妾身子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哦?妹妹身子不适啊……”皇后眼里流露出些许意味深长,“那便早些回去歇着吧,要是在我这病了,宁和少不得又要闹了。”
皇贵妃在她的眼神下身形一僵,只稍稍屈膝行礼便带着宫女走了,她走的姿势,让皇后莫名的想到一个词:落荒而逃。
皇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孙公公的一张老脸也乐成了菊花,上前给皇后递了一杯清茶解辣,低声劝道:“娘娘,您既然喜欢,何不多请皇贵妃前来陪伴?奴才好久没见娘娘笑得这么开心了。”
皇后接过茶盏,叹了口气,“我要多请几次,以她多思多疑的性子,肯定要着急上火好几天。”
孙公公无声叹息:“娘娘还在府里时,皇贵妃跟您的感情多好啊,整个萧府上下,她就跟您一个人说话,也只会对您笑,现在……”
皇后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神色:“是啊,那时候真好……”
想起前尘往事,皇后一时有些出神。
前朝残忍暴/政,皇帝昏庸无道,各地揭竿而起,最后是当今陛下夺得了这天下。
那年梁氏皇族全族尽灭,只余皇贵妃这一位五岁公主,年纪尚小不晓人事又只是个公主难撼社稷,这才被留了活口以彰显陛下仁德,与残暴虐民的梁氏皇族不同。
这位梁朝最后的永宁公主,被前朝萧丞相,现在的中书令萧大人抚养,初进府时,冰冷的像一个假娃娃,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说话。
那时萧府几房皆是生子,这一辈就得了一个女儿,皇后萧清岚。
从小没有姐妹都是脏兮兮的臭哥哥的萧清岚自然对梁永宁这个精雕玉琢的玉娃娃很感兴趣,每日逗弄,慢慢地,倒也真让她把这块冰给捂化了。
只可惜后来陛下为了巩固政权,迎娶萧清岚为中宫皇后,姐妹两再见面就是梁永宁不知怎么传出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被迎进宫成了皇贵妃。
她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对着皇后也是素不相识的模样。
“好像本宫进宫那天,还抱着本宫哭成泪人的不是她一样。”
皇后低声呢喃,自己都没发现这话里的小性子,有多么不符合中宫皇后的端庄身份。
皇贵妃一路快步赶向重华宫,周遭气压极低,宫人们无不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刚进门,皇贵妃就低声吩咐宫女:“去给我倒壶茶来。”
等喝了一整杯茶水,这才恢复自己冷艳高贵的架势,开始思考皇后此番用意。
皇后这是怎么了,从她入宫,一直就跟皇后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突然宣召她前去,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用膳?还是说,皇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内里候命的皇贵妃另一位大宫女端言见娘娘神色平缓,上前禀报:“娘娘你总算回来了,宋指挥使求见。”
皇贵妃刚准备宣人进来,又被端言下一句给拦住了,“宋指挥使说,他刚办差回来求见,娘娘就被皇后那边请走了,恐防有诈,近期还是不要见面了。”
皇贵妃闻言怔怔,身后的谨喻大惊失色,连忙道:“娘娘,皇后是不是起疑心了。”
皇贵妃略感头疼地扶额:“这些年本宫太顺遂了,居然对她疏于防备,你赶紧派个可信之人去通知宋指挥使,把本宫里的人都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混入了别宫的奸细。”
谨喻领命退下。
端言上前给娘娘按揉起太阳穴,一边问道:“皇后娘娘不是一向闭门礼佛不欲多事的吗?”
皇贵妃闭上眼,右手小指的长指套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刮蹭。
“本宫真的希望,跟本宫作对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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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归从冷宫回到清宁宫时,小全子正在他的屋子里乱翻,白芷和玉竹两人正被两个小太监拉着,愤怒地看着他。
小全子等人听见门外有声音,赶紧想把屋子复原,就见到祁言归已经推开了房门。
“你这是在做什么。”
“殿下回来啦?我在帮您收拾屋子呀。”小全子有些慌乱,又想到这个太子向来没脾气,之前自己当面说些嘲讽话他都不敢发落,又恢复了镇定,不以为然的抖了抖拽在手里的被子,从被芯中抖落出一块玉来。
小全子捡起玉,看着成色不是太好,不屑地撇撇嘴,还是收入怀中。
“我看你是愈发大胆了,你还记得本殿下是谁吗?”
“记得呀,您不是我们大启朝的太子殿下嘛。”小全子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屋子。
祁言归看着小全子的背影,目光沉沉,让其他人也都退下。
白芷和玉竹互相搀扶着,羞愧地帮太子殿下带上了门。
等屋子里重归寂静,便有个人在窗沿轻轻地叩了两下。
祁言归声音冷清,轻唤了一声:“唐久。”
窗子被打开,一道黑影轻巧地从窗外翻进来,带起凌厉似刀的劲风,后又立刻悄无声息地隐在阴暗的角落中,若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整个动作一点声响都没有,门外活动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发现,清宁宫里就已经凭空多出来一个人。
黑影唐久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一句话都没说。
祁言归接过信,看完后淡声道:“告诉徐将军,如果人拉拢不了就想办法废了他,我们再物色别的人选。”
“小全子是不能留了,其他两个的家人查清了在哪吗?”
唐久低头回报:“人已经在我们手里,五皇子并未把他们家人控制起来。”
祁言归微微颔首:“祁晏还是这么自负,开始行动吧。”
那道黑影得到示意,飞出窗外,掠过树顶,几息之间已经落在清宁宫外,竟然是已经是一身太监的装扮。
祁言归将那封信对折,一头靠近烛火,信纸瞬间燃起了火焰,又慢慢化为了灰烬,熄灭了,一缕青烟悠悠然飘起。
他慢慢走向窗口,双眼一点一点扫过整片皇宫,在夕阳照射下的皇宫是那么威严庄重还有冷漠萧条,有那么一瞬嘴角勾起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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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那边的荷花池淹死了一个小太监你们知道不?”
“我也听说了,你说这小太监哪不好去,去冷宫干嘛,谁不知道那里阴森森的听说还闹鬼哩!”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自己过去的,也许是被女鬼勾过去的呢?”
“人家一个太监难道还能春心动啊?”
几个小宫女凑作一堆,正在聊八卦,唐吟姜煮累了奶茶和火锅汤底捧着个沙果出来放风,久刚好听了一耳朵。
果然哪里有人,那里就有八卦,就算是皇宫也不例外。
“咔嚓,”唐吟姜咬下一口沙果,惊动了几个小宫女,一个个瑟瑟发抖地就要给她跪下。
“诶,别跪啊!”唐吟姜赶紧把她们拦下,“不用跪我,你们继续聊嘛,我就凑个热闹。”
“姑姑别拿我们取笑了……哎,我的菜还没洗!”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两个碗要给李御厨送去。”
小宫女们各自找了借口散去,唐吟姜叹了口气,自从立春被柳嫔撸下去了,御膳房管所有宫女的掌事姑姑就空了下来,她这次给皇后献了麻辣火锅,没再得赏银,直接被提拔上来顶了这个位置。
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工作不说,从那以后小宫女见到她都绕道走,深怕她追究之前跟着立春为虎作伥针对她的事,现在连个八卦都没得听,真是好无趣。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去告诉皇后,我不要官,我要银子!
不过升了官月钱相应地也涨了点,这让她还算有点欣慰。
唐吟姜一脸深沉地蹲在角落啃沙果,后面传来小桃一声招呼。
“知道了知道了,是不是又有人下单了?要火锅还是双皮奶?”
“不是的姑姑,有个小太监来说,冷宫那边非要您去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