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睡梦中毫无所觉,不知道此刻自己被人猩红着眼盯着,男子落在对方酣睡的面容上,抬起手,粗鲁地抬起他的下巴,俯身亲了上去。
只是凶狠的动作到真的靠近了,动作却温柔了下来,因为少年唇上还涂抹了药汁,他也不嫌弃,只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两下,不过亲之前还记得将巫舟的睡穴给?点上了。
等男子心满意足了,将人放开了,嘴角扯了下,拇指的指腹搓了一下他红肿的唇,嗤了下:“想娶妻?下辈子吧。”
说罢,动作利落地翻身下了床榻,走到竹柜前,选出一套深色的锦袍,迅速换下穿上,无声无息出了院子。
而另一边离许家村几里外的镇子,此刻已经过了午时,县令的府邸一隅专门为贵客准备的院子,先前出现在许家村的刀疤男却是睡不着,他们找了主子近五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兄弟们早就放弃了,怕是……主子早就凶多吉少了。
可他不甘心,主子这么强,怎么可能会死?
他们强撑着一口气,一个地方接着一个地方的打探,只要哪里出现可能会是主子的人,他们就分散亲自去瞧一瞧,只要一日没见?到主子的尸体,他们就不相信。
刀疤男睡不着,干脆披着外衫去了院子的一棵树下,猛地一拳锤向了树干,粗壮的树干被他一拳破掉了一块树皮,晃动了一下,落了刀疤男满身的落叶。
是他没用,若是当初他们跟着主子就好了,也不至于……不至于……
就在这时,原本沉静的院子危险陡生,刀疤男感觉到一股子杀意袭来,脸色一变,猛地仰起头,就看到树干上骤然落下一道黑影。
对方动作极快,出手快狠准,刀疤男瞳仁一缩,迅速出手,可不过三招,就被对方摁在了身后的树干上,遏制住了命门。
刀疤男脸色大变,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可等抬眼对上黑暗中男子那双猩红暴戾的凤眸,浑身一颤,手虚虚一抖,根本握不住了刀,眼立刻红了:“将、将军……”
男子冷冷扫了他一眼,低沉阴郁的嗓音带着冷漠:“不过五年,你的身手退步了。”
刀疤男浑身都在颤.抖,猛地单膝跪地,仰着头却是喜极而泣,一个大男人糊了一脸的泪:“将军你还活着!太好了……属下还以为……”
男子俯下.身,眯眼,压低声音,凶狠命令:“闭嘴。”
刀疤男立刻不敢出声了,望着面前的男子,对上那双凤眼,尤其是熟悉的轮廓,脑海里不知为何想到现在在许家村见?到的那个没看清面容的夫子,他刚见?过对方,晚上将军就出现了,莫非……那夫子真的是将军?
刀疤男随即摇头,不、不对,将军怎么可能是那夫子,那人的感觉与将军就像是两个极端。
男子正是受到刺激再次变成另外一幅模样的萧云闲,他懒懒扫了刀疤男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就是那萧夫子。”
刀疤男傻了眼了:“!!!”将军怎么、怎么变成那副模样了?
萧云闲却是懒得解释,直接道:“这五年三军以及朝堂上的要事,全部告诉我。”
刀疤男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对上男子阴郁狠戾的目光,立刻颌首服从命令,开始选了要事说完了。
等萧云闲听完,眼神愈发猩红,仿佛能滴出血,周身血腥的暴戾气息浓郁骇人,刀疤男脸色微变:“将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你受到敌军袭击重伤,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敌军全军覆没,将军也消失不见?了,我们一直觉得你没死,万幸将军真的没出事……可你为何不回来?”而是、而是跑到一个村子里当了一个夫子?
这几年因为将军的失踪,传言都说将军死了,刚开始头两年他们还抱着希望,可后来找不到,渐渐军营的兵权开始被一点点交上去,他们虽然不甘,可也不能说什么。
最后到了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一手被将军提拔上来的心腹还在寻找,本来他已经放弃了希望,没想到……竟然真的……真的找到了。
萧云闲闻言,眼神更冷了:“就凭那三千敌军?”想杀他还不可能。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萧云闲周身笼罩着嗜血的寒意,刀疤男不经意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将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云闲垂眼:“除了我今晚吩咐你的几件事,过了今晚,你没、见?、过、我,可记得?除了你之外,一个都不许说。”
刀疤男愣住了:“将军?这是为何?你不跟属下回去吗?大家都在等你,连、连皇上这几年也没有放弃寻找你……”
萧云闲阴沉地睨了他一眼:“你真当就凭当年敌军三千杀得了老子?那是因为……我被自己人暗算了。”否则,他当年怎么会那么狼狈?
他这辈子最耻辱的一日,还真是让他……终身难忘。
“自己……人?”刀疤男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是……我们这边的?”
萧云闲眼神更沉了:“嗯,当年那几个跟着我的人,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否则你真当那老家伙五年了还没放弃寻找我是为了什么?他这是……怕我没死呢。”
男子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四?周原本就阴冷的风更加让人瑟瑟发抖。
刀疤男浑身一哆嗦:“这州府的儿子跟着我,也是因为……他是皇上的人?”只为了万一真的找到了,就……就……
想到先前他幸亏没认出将军,否则,怕是今晚上整个许家村都会被“血洗”了。
萧云闲原本已经不打算出手了,当年他之所以出事变成了萧夫子,除了受重伤被信任的属下背叛以及被忠心辅佐的皇上下了必杀令之外,就是他本来就已经不正常了……后者才是导致他病发的真正缘由。
可如今已经不是他不想,而是对方并不打算放过他。
萧云闲交代了刀疤男几件事,其中最主要的两点,一则就是无论何种方法,让他与许贰舟入军营;二则就是给他准备一样东西,十日后要。
萧云闲吩咐完了之后,天色已经差不多了,他还要趁着天亮之前赶回许家村,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刀疤男浑身一激灵,才回过神,想到主子的吩咐,心底都是疑惑:主子……为何这么执意要带着那小子?还有先前在许家村将军对那小子的模样……
萧云闲回到许家村时天还没亮,他先去了耳房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等身上的凉气用内力熏蒸回暖,擦干了头发,这才只着了中衣躺进了锦被里,先解了少年的睡穴这才沉沉睡去。
巫舟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睁开眼却不想动,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他抬起手揉了揉眼,最后按在了肚子上,咕噜噜、咕噜噜的叫声格外的欢快。
他伸了个懒腰,想着夫子怕是这会儿已经去学堂了,只是手臂却打到了一个胸膛,他歪过头,就对上萧夫子沉睡的俊颜。
萧夫子似乎睡得极为不舒服,脸色惨白,眼下青黑,吓得巫舟迅速坐起身,试探了一下夫子的脑门,确定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
他盯着夫子瞧,对方那模样像是一晚上没睡似的,也不忍心吵醒对方,下了床榻,拿了些?粮食去街坊邻居那里换了几样直接能吃的吃食,顺便去学堂请了两日假。
村民一早送娃去学堂看到夫子没出现,想到夫子两人昨个儿的模样就没敢去打扰,就猜到了,连忙摆手都说没关系,还给?巫舟送了很多煮熟的鸡蛋鸭蛋。
巫舟推脱不下抱着一堆东西回去了,等将东西放到厨房,先去瞧了眼,看到夫子还沉沉睡着,就打算将吃食给?热热。
结果巫舟压根不会生火,最后弄得烟雾缭绕,还弄了一脸的灰尘。
萧夫子醒来的时候是被呛醒的,他吓得以为房子着火了,等顺着烟到了厨房,看到少年蹲在那里还在使劲儿吹起的模样,忍不住眼底浮上温和笑:“你这样是生不起来的。”
“你醒了?!”巫舟一回头,眼睛大亮。
萧夫子看到他一张脸都灰扑扑的,像是一只花猫,忍不住笑出声。
巫舟奇怪看他一眼,抹了抹脸,结果他手上本来就有灰,越抹越惨,到了最后萧云闲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将少年拉起来,那衣袖给?他擦了擦。
巫舟心虚,就那么站着让他擦。
萧云闲瞧着少年乖巧的模样,随着一点点露出少年那张清秀的脸,想到昨夜的事,心又重新揪了起来,怕被巫舟发现,转过身,蹲下.身,边三两下将火生好了,边道:“你先去洗把脸吧,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巫舟看萧夫子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模样,松口气,赶紧去洗漱了。
等巫舟回来,饭菜已经热好了,巫舟催促萧夫子去洗手,搓着手抱着碗吸着口水看着面前一桌的吃食,昨晚上没吃上,幸亏半夜没饿醒,否则他都不知上哪儿找吃的去。
萧云闲扑了一脸的水,望着水中倒影出自己的模样,恍惚了一下,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几日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萧云闲再回去的时候,看着少年抱着碗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暂时放下了心底的不适,“怎么不吃?”
“你回来了?等你一起。”否则让他先开吃,风云残卷直接就没夫子的事了。
萧云闲看出他的想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心里涌上一股甜意,他其实是不是也能稍微期待一点,对方至少对他也是不同的?也是有一点点的感情?
萧云闲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他……忍不住想阻止对方去军营,可如此太自私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这三日,多让他学点字,一个识字的将士至少比大字不识容易升迁。
萧云闲决定了之后,等用完了膳,就带着巫舟去学堂了。
巫舟:“……”不、不是吧?刚吃饱就又来?夫子你就不头疼么?不累么?好歹休息一两日啊。
但这是萧云闲的选择,巫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一整日下来,巫舟眉头越皱越紧,夫子这是咋了?简直像是想将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都塞入他脑子里一样,先前好歹学一个时辰还能休息休息,这一整个白日,别的小孩都有休息的时间,他却是没有。
巫舟想想还要劝夫子出许家村,他忍。
只是等到了晚上用完了晚膳,巫舟原以为可以好好喘口气歇息了,结果,等洗漱完了,就看到萧夫子朝他招招手,打算给?他……补课。
巫舟望着男子温润期待的眉眼,咬咬牙:好歹是男主,得罪不起,忍。
巫舟最后怎么躺床榻上的已经不知道了,他听到一半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最后边听边点头,随后就感觉身体一轻,像是被萧夫子给?抱了起来,将他放下之后,巫舟半睁了睁眼就睡着了。
结果因为白日被摧残的厉害了,巫舟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梦到萧夫子沉默地站在暗处就那么盯着他,等他欢欢喜喜跑过去靠近了,对方突然变成了好多个,围绕成了一圈,将他团团给围住了,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讲书,到了最后,所有的萧夫子开始围绕着他边转圈边讲书,巫舟听得差点整个人都炸了。
猛地坐起身,“不要说了!”
结果眼前大亮,还是先前的房间。
他清醒了过来,抹了一把脸,浑身都汗湿了,房门响了一下,萧云闲踏步走了进来,看到他醒了,温和笑了笑:“既然起了,就洗漱吧,等下该去学堂了。”
巫舟现在听到学堂两个字就头疼,本来只是想骗萧云闲出许家村的,这会儿他真想直接真的去军营算了。
巫舟深吸一口气:“夫子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跟不跟我去军营啊?”巫舟决定开门见山,后天就到时间了,再劝不服,等下次机会还不知是何时。
萧云闲垂下眼,却是没正面回答:“先去学堂吧。”
巫舟以为萧夫子还在考虑,眼底一亮,没拒绝就是有门啊。
巫舟咬着牙又忍了一个白日的荼毒,觉得整个头都大了,他觉得再听下去,指不定自己又要发病了,萧夫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他给?了压力太焦虑了?
巫舟只能忍忍忍,结果等到了晚上,萧夫子果然又在等着教他。
巫舟深吸一口气,又忍了,明天不管怎么说都要得到答案。
结果等巫舟又忍了一个白日,等到了明日一早,那刀疤男就要来了,晚上一定要说动萧夫子出许家村,即使不去军营,能出去也行啊。
结果,等巫舟忍着这三个白日心底暴躁等着跟萧夫子摊牌的时候,萧夫子这次却并未拿出书卷,而是在静静等着他。
巫舟瞧着垂着眼的萧云闲,不知为何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巫舟走过去在萧夫子身边落座,“怎么今晚儿不讲课了?”
结果萧夫子却是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一旁,拿出一个包袱,走了过来。
巫舟瞧见包袱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皱,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萧云闲只当没看到,到了近前,将包袱打开,里面有先前他给?巫舟买的三套新衣服,还有几件后来准备的换洗衣物,最后拿出一个银袋子,谆谆嘱咐:“这是你先前那袋子银子,本来说是要留着给?你娶媳妇儿的,不过怕是没机会了。你拿着,到了那边好好的,以后……像是你说的,当个大官,娶个……娶个……”
后面的话萧云闲还是说不出来,他自欺欺人也好,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巫舟:“明日一早,你就跟他们走吧。”
巫舟瞧着男子推过来的包袱,突然一把给?挥到了地上,银袋子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巫舟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他就是挡不住心底翻滚的暴躁,以及那种被直接踢出去的感觉:“你什么意思?”
萧云闲垂着眼,没吭声。
巫舟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凳子,在房间里绕来绕去,脑子都乱了,这跟他预期的不一样,对方即使不想走,可为什么不挽留?
可明明先前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真的等摆在面前,对方就这么给?他收拾了东西将他踢出去,加上这几日被对方强行填鸭似的喂那些字儿的焦躁夹杂在一起,让他的情绪到达了一种极致,他猛地回过身:“我说一定要走了吗?我是要带你一起走,你真的没听出来吗?你赶我走?你一句挽留都没有?说好的兄弟呢?”
巫舟越说越急,脑子乱糟糟的,心烦意燥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对了,先前在半山腰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了,巫舟头疼地捂住了头,骤然脚下踉跄了一下,单手撑住了桌子。
萧云闲这才察觉到不对,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了?小舟,是不是又要发病了?你别气别气,呼吸呼吸……”
巫舟脑子更疼了,胸腔里涌出来的烦闷让他直接挥开了对方的手,等回过神的时候,对方因为他的力道直接撞到了不远处的椅子,踉跄了一下,倒退坐在了地上。
巫舟意识还清醒一些?,看到这就后悔了,想上前,却想到对方想将他赶走,就停下了步子,咬牙切齿:“我是不会走的!”
早知道就不说了,他以为自己有万全的把握的,明明这些?时日,他能感觉到萧夫子跟他的感情越来越好,难道这都是假的?
想到这,巫舟的情绪不止是不是受到了影响,头更加不舒服了,直接上前,揪住了萧夫子的衣襟:“说,你还赶不赶我走了?”
巫舟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萧夫子,结果萧夫子只是低着头,手放在额头上,看不到表情,巫舟心里一慌,赶紧将人给放在了椅子上:“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他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一些?,后悔了,对方可是男主啊,他是不是这些?时日被对方给宠坏了,觉得对方脾气好就使性子忘了自己是谁了?
对方要是真的跟他决裂了,以后当了皇帝,第一个咔嚓的就是他啊。
巫舟这么一想,更加懊恼自己的莽撞了,可对方那么直接赶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啊,萧夫子可真的别有事啊。
巫舟这么想着,握着对方的手腕想拉开对方捂着脑袋的手,是不是刚刚倒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头了,他真该死,对方好歹还是个病人,赶他就赶他了,反正他一个无赖继续“赖”着不走不就行了,生哪门子气啊。
只是巫舟拉了一下,竟是没有拉开。
巫舟愣了下:他没吃饱,所以没力气了?这怎么可能?就萧夫子这么弱鸡仔,他稍微动动手指别说拉开了,就是扛起来也不在话下啊。
巫舟不信邪的又拉了一下,结果对方的手腕依然纹丝不动地放在额头上。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萧夫子低着头,可他总觉得萧夫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那种感觉毛毛的,让他有种想跑的冲动。
巫舟这次又加大了力道,结果对方的手腕像是铁人一样,杠在那里,依然纹丝不动。
就在巫舟百思不解的时候,就看到原本低垂着头的男子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猩红的凤眸直勾勾盯着他,等对上巫舟看过来的目光时,突然笑了笑,可暴戾的眼底却半点笑意也无,铁臂一探,直接揽着巫舟的腰往前,直接将巫舟整个人给拉进了怀里,在巫舟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指腹摩挲了下他的下唇:“又……见面了。”
巫舟:“???”是他发怒的姿势不对还没清醒,还是萧夫子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