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颤,室内木门便如破板子一?样倒下?来,如此屋外众人就再没有“站在暗处”的优势,无法盲放毒箭。两拨人也终于面对面相对起来。

看到江屿的一?瞬间?,众人有些怔愣。

据江淇与道长所?说,江屿应是个?十恶不?赦的纨绔,私通敌军不?说,还不?知用什?么方法勾结权臣。

但真正见到本人的时?候,却只觉那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清冷寒气。那双眼并不?像宫中?那些沉溺安逸的人一?般懦弱无神,也不?如□□恶霸一?般凶神恶煞,反而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然?,像是一?枚璞玉失了烟火气,便彻底隐在祠堂内。

众对一?,屋外那群黑衣人蜂拥而上,他们每人手中?握着长剑,技巧熟练地围成一?个?圈,把江屿围在中?间?,那圈还以相对稳定的节奏逐渐缩小?着。

在这种绝对的数量碾压下?,江屿本没什?么赢的可?能,但他必须要赢,至少要拖住时?间?,去等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他忽然?想起曾经?沈琛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下?一?秒,对手的长剑可?能刺穿你的心脏,但在这一?刻,你的剑尖依旧需要稳锁在敌人的咽喉。

那群人中?为首的一?声令下?,四五个?人便一?同围了上来。而长剑作?为一?个?适合群战的兵器,也从各个?方向指向了江屿的胸膛和喉咙。

江屿右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迅猛速度旋转剑柄,而在敌人近身之时?,左手却从腰间?旋出,一?片若有若无的银光在烛光下?一?闪而过。

冲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江屿的右手上,还未察觉到对方动作?的诡异,竟只觉脖颈间?一?麻,随后向前的攻势硬生生停止,身体诡异地开始不?受控制。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了后脑径直触底的钝痛。

在落地的那一?瞬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屿根本没想真正用软剑,毕竟一?对多的剑术对决很?难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对方所?有的动作?,都是无声诱导他们群涌而上与放松警惕。

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左手指间?隐匿着的毒针。

是在宫宴之上,用来杀死丞相之法,淬毒的细针。

那琉璃般的眸子淡漠抬着,其中?仿佛结了冰,并没有多少情感,仿佛面前的这些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骑射时?的箭靶,练习时?的草人。

周身凛到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唯有那只握剑的手依旧沉稳万分,隐约间?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怒气。

刚刚一?排整齐银针挥出,已有几个?人没意识过来中?招,剩下?三个?人明显是其中?精锐,见江屿袖口中?藏有暗器,便训练有素地不?令他近身。三人从各个?方向迅猛逼近,此时?力量与速度便充分迸发出来,距离位置狭小?得连支臂都很?难自如张开。

江屿短促地吸一?口气,迅速转头看向夏之行,只见屋内的几个?黑衣人都被自己牵制在此处,夏之行在另一?角落并无危险。

刚刚选择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是他自作?主张,一?是为了通过化?暗为明的手段站在主动性强的位置上,强迫对方有所?动作?;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夏之行的安危着想。

江淇手段用尽,未留退路,明摆着事情败露后不?打算留着他的性命。然?而现在他情况恶劣,须得分秒必争。

左手早将银针收回,左手臂横出格挡,而右手则将软剑一?旋,径直朝面前人的手腕内侧挑去。力气却仿若浅尝辄止,擦过皮面而迅速划离,以一?个?及其顺滑而流畅的弧线朝着另一?个?方向刺去。

而刚刚那一?下?竟使面前的黑衣人手腕一?麻,瞬间?攻势滞缓下?来。

如此两拨人的优势与特性便显露无疑,黑衣人力量感和配合度极强,开始还顾及着江屿的性命有所?收敛,而在节节败退之后便发起狠来。甚至有一?人剑尖直指江屿脖颈而来,被后者?迅速会避开要害,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脖颈侧留下?了一?条危险而凛冽的血痕。

而江屿的动作?干脆果断而有韧性,将声东击西?的诈术掌握得炉火纯青,在时?间?不?够时?便专挑人薄弱而脆弱的神经?与关节处下?手,位置精准得分毫不?差,堪称惊绝。

那几个?黑衣人也都是江淇手下?一?顶一?的死士,动作?快速而狠厉,丝毫不?拖泥带水,江屿能在极端的力量碾压中?,勉强处于不?败之势已经?及其出乎他们的意料。

而只有江屿自己知道,他现在已堪称是强弩之末的状态。

在实力并不?对等的乱战中?,他身上实则已经?布下?大大小?小?十余道伤口,只是被衣物遮掩并未明显见其血迹。握剑的手臂也在一?次次蛮力的碰撞中?逐渐变得酸麻,在长时?间?乏冗的交战中?,他逐渐体力不?支。

而就在这时?,房顶处传来一?声震裂般的巨响。江屿在匆忙中?瞥出眼神一?看,只见一?黑衣人竟是破开檐顶遮掩的粘土和干草,径直跳了下?来,裹挟着一?大团泥土和灰雾,让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片刻。

江屿自顾不?暇,完全分不?出精力来对付新下?来的那个?黑衣人,但潜意识中?却过电般地剧烈一?抖,仓促间?察觉到不?对!

那个?黑衣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或是这屋子里的东西?,而是——

电光石火间?,江屿身体的本能甚至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中?唯一?的武器软剑掷了出去。一?阵刺耳而响亮的金属摩擦声音在室内响起,那柄软剑与另一?把长剑在空中?交接在一?起,摩擦出锋利的火花。

那个?黑衣人的目标是夏之行。

但直到这时?候江屿才发现对方在一?开始或许也未曾打算下?死手,更像是一?种充满引诱性质的假动作?。

江屿抬眼,终于在此时?看清了那人相貌。

正是那日?在山洞中?了情毒之时?,类似黑衣人首领的那个?男人。

那人用剑尖将江屿的软剑挑至一?旁,并未继续刺向夏之行,也未参与到这边的乱斗中?来。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剧烈喘息的江屿,眼神难以捉摸。

但江屿现在完全没心情去揣测他的心理。

失去武器将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状态进一?步推向深渊。他只能通过手臂和腿等部位代替受力与反攻,而肉身与铁剑撞在一?起的感觉堪称痛苦。他只觉自己半只手臂都发麻到失去感觉,简直无法与下?一?次格挡衔接起来。

他身后那人捕捉到了江屿这一?瞬间?的凝滞,他将手中?长剑向内旋转一?个?角度,随机猛地向前用力刺了出去。

剑入,剑出,瞬间?便有鲜红的血雾顺着那刀伤流出,又因为抽剑的残暴而溅出来些许。

那剑尖直入江屿左后肩处几厘米之深,虽远不?算致命重伤,却在这激烈的情况下?极大程度限制江屿的活动力。

若是把打架比喻成驯兽,那江屿绝非是令人感到枯燥无聊的那种类型。他强硬,清冷,表面的软弱妥协下?,却藏匿这一?副铮铮不?屈的傲骨,教人们不?想看他死亡,只想看他骨子逐跟被捏软折断的过程。

然?而这剑刺出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不?仅没让江屿痛到求饶,反而按下?某个?兽-性的开关一?般。他清冷琉璃样的眸子竟缓缓泛上血红,眸中?的神色执着而危险,让人本能性地感到一?丝畏惧。

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对别人骨子中?透露出来的、不?要命的疯劲无动于衷。那几个?黑衣人忽然?无端想到了被锁链拷住颈骨的野兽,他们眼中?闪着同样决绝而不?计后果的光。

江屿竟然?将其中?一?人的长剑夺下?来,径直刺进另一?人的腰间?。

然?而他的体力终归早已消耗殆尽,手中?带长剑后尤甚,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终于趁他足下?一?个?慢下?来的动作?,一?人提剑猛地侧击他的小?腿关节处,江屿没吭声,膝盖却向前一?弯,如此便立刻被剑抵住了喉咙。

此时?他浑身都被冰冷的汗水浸湿,咸潮的汗水浸在刚绽开的伤口处,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与颤抖。

似是痛得狠了,他刹那间?身体一?僵,牙关处的肌肉由于用力过度而显现出几分痛苦的形状。

汗水从额间?淌下?,几乎要让他睁不?开眼睛,模糊中?他看见一?双黑色的鞋迈入眼帘中?,随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一?种有些谓叹,又带着些许遗憾的嗓音,十分温和,其中?却又无端夹杂着残忍。

“当初在树林里叫殿下?出来,偏不?听。”魏东轻声道,“事到如今,又有谁能保得住殿下??”

江屿抬眼,气息有轻微的不?稳。此时?他肩部伤口的鲜血已经?迅速向外渗出,将那身白衣染红一?大片,范围还在不?断增大,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但他竟出人意料地没表现出任何恐惧。

“事已至此,又如何能保住别人?”他声音轻而狠,“不?如人人皆只顾着自保,凶狠残杀来得更快。”

魏东一?愣,良久才缓缓地移开目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抽出腰间?长剑,再无犹豫地对准了江屿脆弱而全无遮挡的喉部。

“既然?殿下?始终不?明白,而江淇又非要取殿下?的性命,那休怪……”

魏东将剑向前送上几分,直到把江屿的脖颈刺出一?道细小?的血口。

“休怪臣,没给过殿下?机会。”

此话尽,那剑尖终于再无收敛地猛然?向那脆弱的喉部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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