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会儿,没人能预想到未来。
五百块钱的月生活费,对于一般家庭的孩子来说十分充裕,只要你不天天的呼朋引伴开小灶,选择物美价廉的学校食堂用餐,五百完全可以支撑生活,甚至荤素搭配的情况下还能攒条新裤衩出来。
但南天文从出生起已注定不一般,他花钱的造诣在幼儿时期得到了良好的培养,别人家的小朋友偶尔吃吃果丹皮喝喝北冰洋的时候,他已经把高乐高快喝吐了。
家里人义无反顾的宠着,整个成长过程被心想事成贯穿,实在没机会吃一丁点的苦,虽然比不上现在的段敏敏几人有钱,可胜在生活水平高开高走。
特别是在他考上大学后,父母心疼他独自北上,临别前给了他一张副卡,告诉他随便刷,不用他还款。
有了这句话,脱离父母枷锁的南天文金钱观奔放了,出入各类高档场所犹如进后花园。滋润的小日子促使南同学对低谷跌宕毫无概念,面对即将开启的灾难人生,他彷徨成一只无头苍蝇。
五百这个金额咋听之下,比世界末日还可怕。人类团灭死亡是一瞬间,相较永恒的贫穷,他真想一死了之。
南天文抱着侥幸心理给老妈和老哥分别发出了求救信号,老妈那边被老爸拦截了,老哥那边比老爸更狠,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丑陋嘴脸建议,给他涨一百块钱,但不能一次性给,月生活费变成日生活费,每天转二十块钱足够他吃饭吃水果买饮料,权当帮他控制花销了。
南天文当然不同意,他是一个成年人,需要交际需要采购,作为大哥的南天星在商场上历练了六七年,岂能被弟弟为难住。叫秘书端出一本消费明细,翻看着问他。
三年,你买了一百七十七双鞋,三百二十一件上装,二百五十三件下装,四十九个女包,这些不够你用吗?还是你需要买套房子来放你的战利品。南天文,我是你的大哥,不是你的大腿。即便你想把我当大腿抱,是不是应该出卖色相来讨好一下我这个帮你还卡债的金主。
南天文性取向标准,又没有乱伦的癖好,立即挂了电话,选择面对现实。
孙陶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等着南天文黔驴技穷后,他才开口:“还有招没,没有一起去领申请。”
南天文愁眉不展:“我爸不愿意我出国,就算我拿到第二学位,林锐能帮我圆梦?”
孙陶表示多大点事儿:“你毕业了和林锐签订劳动合同,没有就业压力,他用公司名义把你送出去,这属于工作需要,所有费用公司承担,还能缓解你家里施加的压力,一举多得,你这算因祸得福。”
南天文没有轻信孙陶的忽悠:“他不会给我穿小鞋?”
“林锐为人正派,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证,他不会。”
小鞋格局太小,林锐指定南天文修会计专业,对接的是公司CFO职位,这个位置有个最大特点,忙。孙陶能毫不费力的预见南天文的悲催未来。
他还想谈恋爱,等第二专业报上去,他很可能连吃饭的时间了都没了。
诚如孙陶所料,南天文学习的新篇章在混乱中起航。
学校停课了一个多月,老师不在岗,他一个大三生修第二学位半路出家,校方言明没问题,不过南天文只有靠自学,没有老师的指导,课本上的文字变得艰涩,而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又限制了他出行,他被迫回归到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里,很快意识到什么叫举步维艰。
加上林锐时不时陪段敏敏进学校图书馆,专门坐在他身旁,偶尔用冷笑讥讽他的智商,严重磋磨着他的自尊心。
更别提这个魔鬼在离开Z市的时候,组了个饭局,在桌上问,有没有可能两年后,他高中毕业自己的第二学位依旧考不下来。
南天文顶着莫大的心理阴影开始奋发向上,他能考进全国最好的金融系,并不是侥幸。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他放弃了沾花惹草全身心的扑在学习上,势必要让林锐看看马王爷的第三只眼。
林锐带着南天文的怨气踏上了归途,A类感染终于要进入尾声了。
段敏敏在机场接到卢奇的电话,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失联,她一直以最佳的情绪接听卢奇的来电,只希望在紧张的工作中为他缓解点点疲惫。
可这一次当段敏敏刚接通电话,来不及开个玩笑,她的脸色刹那间黯淡下来。
林锐正在办行李托运,回过头来看见段敏敏呆愣在原地,两行清泪汹涌,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他将人搂入怀中。
手机还在段敏敏的耳边放着,她伸出手捏住林锐的衣襟,浑身颤抖着呜咽。
“护士长走了,林锐,小邓护士也走了。”她们在治疗后期被一个隐瞒了自身病情的陪床家属感染,等发现一切都晚了。分别时的担忧成了现实,段敏敏难以接受。
林锐收紧了手臂,他蹲着请教两位护士哄回段敏敏的场景历历在目,转眼噩耗传来。饶是他冷硬如石,心口也有了悲楚万分。
卢奇在电话里告诉段敏敏,联合治疗结束了,他会坚守到最后一刻,只是他再没有心力当医生了,有机会他会去S市看段敏敏,因为他应该会休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段敏敏泣涕如雨,哭着上了飞机,她靠着窗边泪眼婆娑的看着高空下逐渐微缩的房屋公路,城市里的故事从未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止,可那些伟大的医护人员的面孔却在她心底烫下了烙印。
这场肆虐的疾病压着许多人头,把一个个家庭按进悲欢离合的沼泽里,解救他们不幸的是医生和护士。人或许很渺小,人性却很伟大,段敏敏在下飞机后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卢奇。
卢奇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半夜下到山脚钻进了休息的帐篷,他躺在铁床上看着短信上的谢谢两个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