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条悟醒了。
——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动气了。
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屋子里一片漆黑,周围很热,他的耳边是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五条悟把头从被子里拱出来——他自以为的。
然后头顶就轻轻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看见了夏油杰安静的,隐藏在黑暗里的睡脸。
杰?
五条悟这样说着,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软绵的猫叫:“喵——”
“……”后知后觉,他发现自己又变成猫了,而且正趴在夏油杰的怀里。
夏油杰似乎感觉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一只眼,轻声叫道:“悟?”
一瞬间,五条悟还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
白猫的毛蓬松地炸开,它从夏油杰的胸口跳下去,迈着优雅的猫步往夏油杰的卧室里走去——他要去看看他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
“悟,别过去。”
夏油杰从沙发上翻起来,轻手轻脚地追着猫去,只见白猫在黑暗中异常敏捷,顿也不顿地顺着门缝钻进卧室去了。
白猫沿着床边跳上去,爬到被子上,看见被褥斜斜地搭在“五条悟”的胸前,松垮的睡衣也被蹭开了,大片的肌肤露在那里,他浑然不觉,安静地呈“大”字状躺在那儿,在别人眼里看来,和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变成猫猫的五条悟很不服气,他睡着的姿势原来这么丑!于是猫猫悟踩着自己的胸口走到脸前,猫爪“啪”地一声拍上了不争气的自己的脸。
然而爪子刚碰上,匆匆赶来的夏油杰就立马把它抱起来,然后轻轻往地上一丢。
猫猫悟:“???”你对老子就这个态度?
白猫的大尾巴摆来摆去,看起来心情有些不爽。
然而夏油杰却没有像五条悟想象中那样抱着猫回沙发上继续睡,而是迟迟地站在那里不动弹。
五条悟等了片刻,正有些疑惑,就见站在床边的夏油杰微微俯下身,替床上他的身体盖好了被子。
还挺贴心,果然是个五好青年。五条悟心想。
没想到被子盖好了,夏油杰还是不走,他静静地看着床上恬静的睡脸,连呼吸都要滞住了。
良久,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似的,缓缓俯下身,朝着那张睡脸探去。
他眼里涌动着是激烈的,疯狂的,能够将眼前的人拆吃入腹的情绪。
——是不能诉之于口的情绪。
淡淡的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为床上人的睡脸镀上了一层淡白色的光晕。
像是圣洁的,不容被玷污的神。
夏油杰的脸一点一点俯下去,心中生起了一丝隐秘的快感。
那些他不敢做的,不能做的,以至于苦苦忍耐一生都未能实现的,重来一次,他定要紧握在手里。
眼看着嘴唇就要碰上了,小腿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夏油杰愣了愣,抬起头来,一直在他脚边蹲着等的白猫似乎是困得受不了了,一头栽在他脚背上,趴着不动弹了。
夏油杰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睡脸,忽的往后退了退。
好险。
要是因为这一时的冲动把他弄醒,恐怕以后连接近他都难了吧……
夏油杰垂下眼,将趴在地上几乎已经睡着了的白猫抱起来,往屋外走去。
不能着急。
那人,早晚都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
“嗨,五条君~”
早上七点四十,五条悟斜背着包,罕见地没有戴墨镜——因为他的墨镜被那帮小混混那天抢走了。
或许是拿去卖钱了,五条悟无比后悔地想,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他元气满满地从走廊里穿过,引起了无数女生的问好。
走进班里,叶月渚正在收拾桌子,他看见五条悟,抬头打了个招呼:“悟酱,早上好,今天你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嘛。”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把包往桌子上一甩,一脸轻松:“今天还去游泳吗?我可以奉陪的哟~”
他今天早上在夏油杰家醒来的时候,通体舒畅,神清气爽,前几天的那些“猫病”消失得无影无踪——五条悟都怀疑夏油杰家里有什么魔法了。
预备铃响了,叶月渚坐回原位,对着五条悟比了个ok,却看见班里空了五六张椅子,小声念叨着:“诶,今天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五条悟枕着胳膊毫不在意地嚷嚷着:“逃课可耻哦——看我就从来不逃课。”
叶月渚:“……”是、是吗?
总感觉悟酱以后也是个逃课的人啊……
·
七横路的大桥底下,是长年照不到阳光的地方。
黑黑绿绿的青苔在石缝间恣意地生长着,伴随着腥臭、肮脏的气息,沿着老旧风化的墙壁生长成的花纹像一张鬼画符。
而在阴影里,缩着几个和周围同样肮脏的人影。
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着,泪和泥交错在脸上,将丑陋的内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人朝这里走来,身影逆着光,站在光与暗的交错线上,厌弃地抬起手扇了扇风:“真恶心呢。”
挤在墙角的几个人抖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往后退缩着。
来人又上前一步,面容被阴影笼罩,夏油杰缓缓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些人。
或者说,这些肮脏的猴子。
冰冷的眼神落在那些人的身上,声音也不带有一丝温度:“谁伤的悟?”
那些人颤抖着低下头。
夏油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再说一遍,你们,谁伤的悟?”
挤作一团的人群里,满身灰土的黄毛被人用力推了出来,他一个趔趄匍匐在夏油杰脚边,刚想抬头,头被鞋底直接踹进地里。
“谁允许你抬头的?”
后面的几个本来想要抬的头立马压了下去,带着哭腔求饶:“是……都是他动的手……也是他带我们去的……饶了我们!”
黄毛的头被踩在脚下,青红的眼里半是畏惧半是恨意,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胡说八道!你们明明每个人都动过手!”
夏油杰一脚踩着他,饶有兴趣地看他们互相撕咬。
——一群不开化的猴子。
“真是的。”他把脚拿下来,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看来无论世界怎么变,猴子还是一样的令人生厌啊……”
墙角的人挣扎着往后缩:“不、不关我们的事……”
“别叫了。”他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再睁开眼的时候已面色森然:“知不知道,你们真的很吵啊!”
众人逐渐缩小的瞳孔里,倒映出的影像如同森罗地狱,男人的身后逐渐扩张出如墨般的黑洞,及肩的黑发随着风摇荡,而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中,一只形状异常可怖的生物缓缓爬了出来,在夏油杰默许的目光中,向尖叫着的众人爬去。
血溅到了鼻梁上,夏油杰笑眯眯的,仿佛一个漠然的审判者。
然而,前一秒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转瞬间被阴云代替,隐隐有雷光在云丛中游动,夏油杰后退几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啊……情况不妙啊。”
.
岩鸢高中游泳部中。
五条悟穿着他的便宜泳裤,在泳池中跟众人玩得开心极了。
“悟,你明明泳技很好嘛!”叶月渚摘下泳镜,笑嘻嘻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五条悟站在水池中洋洋得意,丝毫不懂得谦虚为何物:“那当然了,老子当年参加运动会回回第一名!嘛,虽然总共只有三个人……”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七濑遥喃喃道:“我……我只游自由泳……”
“?”五条悟眨了眨眼,却见他猛地抬起头对五条悟道:“你来。”
叶月渚吹了个口哨,几个人开始起哄:“哇,遥说要和你比赛呢哈哈哈,悟酱你的泳技被遥认可了!”
“来来来老规矩,”橘真琴十分娴熟地爬上岸,从背包里摸出口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自由泳一百米以泳池一个来回为准哦,听哨声开始,谁先摸到池边算赢。”
五条悟爬上岸跃跃欲试:“那我可不客气了!”
七濑遥默默爬上来,目光认真,蹲下身做准备动作。
橘真琴吹哨,叶月渚在一旁为二人加油打气。
“要开始了哦~”
尖锐的哨声吹响,二人几乎同时跳入水中,速度也是不遑多让。
五条悟比七濑遥高很多,更长的臂展在划水上取得了更多的优势,游到泳池中央时,他已经成功甩开了七濑遥半个身位的距离,然而很快到了转身蹬壁回游的位置,七濑遥不愧是天赋型的选手,只一个蹬壁,就迅速赶了上来,甚至还隐隐有要超过五条悟的趋势。
“遥——加油——!!!”
“悟——加油——!!!”
终点即将到达,二人奋力地向前游动,眼看着就要分出胜负了,天空中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刺目的雷柱从黑云中劈了下来,直直奔向泳池中的五条悟。
“轰隆隆隆隆——”
夺目的亮光逐渐淹没了五条悟的视野,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狱门疆在脑海里恨铁不成钢的咆哮声:“哪有新部员游得跟种子选手一样快的啊啊啊啊啊!”
五条悟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