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蓝郁闷之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身边的公关们还在窃窃私语,说那桌的女客人够疯,又开了几瓶十多万的酒,点名让叶随风去送,看来叶随风今晚不一定能脱身,还有个公关拿着酒杯对时念蓝曲意逢迎,无非夸她人靓演技好,说她是他的偶像云云的,时念蓝越听越烦躁,她来这,不是为了听这些毫无营养的彩虹屁的。
时念蓝啪地放下酒杯:“你们店的王牌呢?让他过来陪我喝酒。”
男公关们面面相觑:“时小姐在说小风吗?小风是服务生,不陪酒。”
时念蓝微醺指着自己问道:“我问你们,我是谁?”
“您是……是时小姐啊,大明星时念蓝。”
“所以我时念蓝不配一个服务生过来陪我喝酒吗?”时念蓝冷笑了声:“我可是白金VIP客户,不行你们请示请示陆琪,问问我配不配让叶随风陪我喝酒?”
请示的结果,自然是叶随风乖乖过来了。
叶随风本是极不情愿的,陆琪连哄带吓,先是吓他说外面那桌女客人看上他了,难缠的很,他去包厢至少可以躲躲,叶随风则觉得躲进包厢也叫躲吗?难道包厢的客人就会好缠吗?陆琪又哄他,说包厢里的女顾客至少比外面那桌的女客人有素质,她让他去只是聊聊天,叶随风还是不愿意,他也不是没被这所谓聊天的借口骗去过包厢,那次经历可称作非常之不愉快,人上一次当就够了,还能上第二次么?
陆琪一眼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道:“你放心,这位客人不会像上次那位对你动手动脚的,她来我们店,真的只是为了找人聊聊天,她吧,其实是个很寂寞很可怜的女人。”
叶随风疑惑了,寂寞有可能,可怜也有可能,但是,还有人专门到牛郎店,只为了聊聊天?
陆琪说道:“你没听说过日本的罗兰吗?很多人点他,不是为了上床,只是为了和他诉说诉说心事,再说,假如这客人真对你动手动脚,那也是你占了大便宜。”
叶随风没听懂,但当他不情不愿地来到包厢,看到时念蓝的那一刹那,他懂了。
但是,等等,时念蓝她怎么会来星琪会所?
叶随风是真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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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包厢里,气氛很尴尬。
时念蓝赶跑了所有男公关,就留叶随风一人,她喝了几口红酒后,问叶随风:“你不喝几口?”
叶随风摇了摇头。
时念蓝笑:“不是成年了吗?怎么还不喝几口?”
“我不是很喜欢喝酒。”叶随风小声说道:“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喜欢酒精控制大脑的那种感觉。”
“哦?但我喜欢喝,尤其是心里有事的时候,喝几口酒,感觉烦恼都没了。”时念蓝撑着头,眼神迷离地说道。
叶随风很想问她,她也有烦恼吗?她这么红,这么年轻,又这么美,这么有钱,这么多粉丝都喜欢她、爱她,她简直是天之骄女,完美和女神一般的存在,所以,这样的人也会寂寞?也会有烦恼么?
但他不敢问,在如太阳一般耀眼的时念蓝面前,他觉得自己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的存在,他自惭形秽。
时念蓝忽然转头说道:“刘大力把项链还给我了。”
“嗯,我知道……”还是他一直催促刘大力尽快归还项链给时念蓝的,对叶随风来说,时念蓝肯放过偷项链的刘大力,还给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去想办法,已经让他很感激了。
“明明不是你偷项链的,为什么当时不说,小孩子家,学别人玩什么义气?”
叶随风很想说,他不是小孩子,他已经成年了,而眼前这个用一副教训口吻教育他的时念蓝,也才比他大三岁而已啊。
但他不敢对时念蓝说这种话,他想了下,只是说:“力哥对我很好,我刚来横城的时候没地方去,也是他收留了我。”
时念蓝嗤笑了声,很明显对叶随风的这句话并不认同:“他要是真对你那么好,就不会为了还钱,让你来星琪会所打工了。”
“不是力哥让我来的。”叶随风辩解道:“是我自己来的。”
“来这图什么?图来钱快?”时念蓝摇了摇头:“只是十万块而已,你和刘大力两个有手有脚,去哪不能挣,偏偏要来这种地方。”
时念蓝轻飘飘说着,叶随风也知道,十万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包包一瓶酒的价格,但是她哪里会知道,十万块对于他和刘大力这种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一笔数字。
何不食肉糜?
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时念蓝和他的阶层之分,就是云泥之别,时念蓝是云上之人,他是地上烂泥。
叶随风不吭声,时念蓝就当他默认了,她又语气很不好地说道:“我虽然让你们还钱,但是我也没逼你们马上还,还给了你们一个月时间,所以是你自己为了来钱快到星琪来上班的,不是我逼你的,你在这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和我没关系。”
时念蓝虽然语气硬邦邦的不太好,叶随风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时念蓝大概是看到刚才他被女客人纠缠的事情了,她大概知道了他是为了十万块来这上班的,或许她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小负罪感,所以才会让陆琪叫他过来。
叶随风忽然温温柔柔地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和柴犬一样:“是的,我来这,和时小姐没有任何关系的,您不用放在心上,事实上,我一直很感激时小姐,没有您,嫂子也没钱做手术,时小姐您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和力哥真心谢谢您。”
时念蓝愣住了。
善良?
她这辈子,被人用过很多好的形容词,美丽、性感、迷人、高贵、演技好,但是唯独没有人用善良两个字形容她。
时念蓝不自觉地咳了两声,准备甩锅的那一大通说辞都卡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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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喧嚣的会所安静了下来,接着包厢外适时传来一阵优美的钢琴声,时念蓝立刻顺坡下驴,假装在欣赏钢琴声:“还弹得挺好听的,这段八段滑音,挺有水平的。”
“唔……”叶随风答应着,他不好意思说,他压根不会弹钢琴,实在听不懂什么叫八段滑音。
时念蓝本来是假装欣赏钢琴声,但越听,就越觉得不对,这弹钢琴的人,水平也太牛逼了吧,这牛郎店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尊音乐大神了?
她定睛凝视着那位弹钢琴的人,一句“卧槽”瞬间出了口,倒把叶随风吓了一跳:“时小姐,您怎么了?”
时念蓝兴奋了:“居然是他!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叶随风好奇地去看那人,他不认识,那位弹钢琴的到底是谁啊?
还没等他问出口,时念蓝就喊来了陆琪,然后甩给陆琪一张黑卡:“我这卡里有一百万,只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这卡就是你的了。”
陆琪盯着那张黑卡,一脸十分想要的表情,偏偏嘴上又推脱:“哎呀,时小姐,我们会所可不做杀人放火的事。”
“谁让你杀人放火了?”时念蓝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件事,把你们店嘴最贱最刻薄最会说风凉话的公关都找来。”
“这简单。”陆琪答应得特爽快。
“第二件事……”时念蓝指指外面:“把齐致远给我喊进来。”
陆琪瞧了瞧,有点犯难:“时小姐,齐家都已经破产了,齐致远现在已经很惨了,您何必要落井下石呢?”
“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落井下石。”时念蓝悠悠道。
“就算他以前得罪过您,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陆琪打了个哈哈:“这么久的事就忘了吧,大家和气生财。”
“不巧,我这人偏偏记性特别好,不要说这事只过了五年,就算过了五十年,我也会记得一清二楚。”时念蓝刻薄说道:“圈内谁不知道我时念蓝就是小心眼爱记仇的人设?”
陆琪仍在推脱,时念蓝恼了:“你这什么服务态度?我今天就告诉你,他齐致远现在是条落水狗,我整他有的是机会,但你确定要为一条落水狗,得罪我时念蓝?”
陆琪顿时不说话了,的确,齐致远只是个落魄的钢琴家,而时念蓝,则是她们会所的大客户,一掷千金的大金主,扔个几百万都不带皱眉头的,孰重孰轻,陆琪掂量得出来。
陆琪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陆琪出去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叶随风,她在走廊叮嘱叶随风:“别让时念蓝玩得太疯。”
“什么意思?”叶随风傻傻问道。
“你不知道她和齐致远的恩怨?”
叶随风摇头,他压根就不认识什么齐致远。
陆琪思忖了下,才道:“也是,五年前你才十三岁,而且又在偏远村里呆着,不知道也正常,我就讲给你听吧,时念蓝十五岁就出道了,她因为长得太过漂亮,一出道就爆红了,她那时候被誉为最有前途的小花旦,一路顺风顺水,偏偏出道一年后,她看上了齐致远,齐致远是弹钢琴的演奏家,长得好,家境好,被誉为天才钢琴家,多少小女生都把他当白马王子啊,要说时念蓝吧,果然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物,她喜欢齐致远,就托人介绍认识,谁知道艺术家都清高的很,齐致远直接回了介绍人一句:‘娱乐圈的石狮子都是脏的’,硬生生把介绍人给怼回去了,后来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开了,爆红神颜小花旦求爱天才钢琴家失败,这是一个多么有噱头的话题啊,各大媒体嘲了时念蓝一遍又一遍,笑她不自量力,笑她一个娱乐圈的戏子还敢高攀人家艺术圈的天才钢琴家,她那一年也被嘲成了全国人民的笑柄,一搜时念蓝,关联词不再是神颜,而是脏和石狮子,要不是时念蓝后来接连爆了几部仙侠剧,她这辈子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叶随风听后,他小声说:“那齐致远也做得不是很对,他拒绝就拒绝吧,怎么可以这么羞辱时小姐呢?”
“谁叫人家那时候有傲的资本呢?家大势大,自己又前途光明,看不起娱乐圈的一个女新人,也挺正常的,但是风水轮流转,现在齐家破产了,齐致远急需赚钱还债,连我这星琪会所他都肯来兼职赚钱,而时念蓝现在又是顶级女明星,她可不得狠狠出口恶气啊?”陆琪叹了口气:“但我可不想时念蓝在我这闹得太难看,我还要做生意呢,小风,你盯着点,别让时念蓝发疯太过了。”
“嗯,我知道。”叶随风嘴上答应着,但他心里翻过来覆过去想,又觉得这件事起因是齐致远,时念蓝憋着一口气报复也是人之常情,陆琪用“发疯”两个字形容时念蓝,实在不是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