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东关的冬风很冷，夹杂着来自远方的寒气，吹得人发凉。
恍惚之间，沈霜华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带着黑铠军作战的时候。
她和军营里的士兵们关系都很好，他们会一起喝最烈的马行处。
马行处，是沈霜华喝过最烈的酒。
呛得她的喉咙生疼，当时还使劲咳嗽了好一会了。
就因为这件事，沈霜华在军营里还被调侃了很久。
她也想起了在沈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总是很纵着她，还有大哥……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沈霜华稍微扁扁嘴。
沈云深总会无奈地看着她，一边说下次再也不帮了，一边帮她想办法。
“我曾经有很多想要去怀念的人……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有一些人，是不要你一直怀念的——他们永远和你在一起。”
沈霜华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像是怕吓走什么人。
火光映在她的眸子里，仿佛映出了她所有曾经怀念的东西。
幕少煊点了点头，对着沈霜华笑了笑。
“你呢？你怀念什么?”
沈霜华似乎是来了兴趣，忽然转身正经地看着幕少煊，眼里充满了探究。
“我一直在怀念……”
幕少煊盯着沈霜华的眼睛，仿佛是要从她的眼睛里看些什么东西。
“我一直在怀念我以前得不到的……非常怀念……”
幕少煊移开了看着沈霜华的眼睛，又一次看向了远方。
他的声音飘扬，怀念仿佛散在了火光之中。
又好像在火光里，生出了另一幅模样。
沈霜华忽然觉得，幕少煊有些吓人。
他心底像是隐藏了太多的东西，在这火光的隐映之下，露出了冰山一角。
“走吧，不是有需要怀念的吗？去买点纸鹤吧。”
幕少煊很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悠闲地摇了摇自己的折扇，对着沈霜华说道。
沈霜华点了点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摊子走过去。
小摊子的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大概才十七八岁。
看见沈霜华和幕少煊走过去，很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小摊里的东西。
“姑娘，公子，我这里的纸鹤样式可是全城里最齐全的了，姑娘看看要写什么?”
小伙子指了指，自己摊上的许许多多颜色的纸张。
又让两个人看了看，摊上的各种样式。
沈霜华其实觉得这些纸鹤的样式，实在是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碍着小伙子太过于热情，无法将这话说出口。
只好摆摆手，说要最简单的样式。
一旁的幕少煊，看见沈霜华的脸色。
一边笑一，边对着小伙子说自己也是要最简单的样式。
小伙子应了一声，让他们自己去那边挑选纸张写上名字。
沈霜华点点头走了过去，幕少煊紧随其后。
桌子上摆着墨水和毛笔，还有各式各样的纸。
沈霜华选了个白色的纸，躲在角落里。
提笔写上自己亲人的名字，还有“黑铠军”三个大字。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她无所顾忌地写下了这些。
若是几天前，她还万万不敢这般做的。
只是这几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似是一团浑浊之气，压在自己的内心。
这几日在定关东，沈霜华似乎感受到了自重生以来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她本以为自己逃至此处，大仇未报更是沉郁。
只是现在这一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这仇，她必定会报！
这仇，是她重生以来唯一的使命！
只是之前经历这这么多，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这都是一步步的积淀，是通过复仇的必经之路。
在这复仇路上，她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而她也将更加坚定，更加从容地走向复仇之路。
她不再背负着沉痛，不再是压得自己喘不过气起来。
她是带着自己的家人，还有那黑铠军千千万万的亡灵来取秦昊之的项上人头！
当时所承受的一切，定要让他千倍百倍地偿还!
写下之后,沈霜华也没有注意到幕少煊。
只将自己的纸条给了小伙子，看着小伙子将一张纸折成了一直活灵活现的纸鹤。
过一会儿，幕少煊也走了过来。
递给了小伙子纸，静静地看着小伙子将它折成纸鹤。
小伙子收了钱之后，乐呵呵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火堆。
说让两人把纸鹤，交给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好了。
沈霜华道谢，和幕少煊一起走向了火堆。
“你写了什么?”
沈霜华忽然好奇，想要知道像幕少煊这种人，会在这张纸上怀念什么?
亲人?兄弟?还是……爱人?
沈霜华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样。
幕少煊闻言，似乎是有些诧异地看了沈霜华一眼。
而后又转过了头，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沈霜华以为，幕少煊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温润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铁甲大漠霜过境，明镜高堂气如华。”
幕少煊声音清雅，他淡谈地念着这一句话。
却让沈霜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好像……幕少煊真的一直在怀念着。
到底，他在怀念些什么?
沈霜华有些无奈，上一世她和幕少煊交集不多。
两人见面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战场上。
她现在是实在不知道，幕少煊嘴里说的这句诗是在怀念什么。
沈霜华默然不语，倒是幕少煊说出了这句话之后。
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阀门，就一直看着沈霜华。
紧接着，沈霜华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走进了火堆，沈霜华看了一眼幕少煊。
示意他赶紧告诉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看见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拿着一只小小的托盘走过来。
四周的人将自己手上的纸鹤，往上面放。
沈霜华莫名回头看了幕少煊一眼，幕少煊也倏然接收到她的目光。
示意她，赶紧把纸鹤放上去。
沈霜华只好在那只托盘一过来，就飞快地将纸鹤放了上去。
面具男人收了满满当当一托盘的纸鹤，就走回了火堆之前。
他将那些纸鹤都整齐地放入一个大大的，有小孩儿那么高的纸鹤之中。
然后对着大纸鹤拜了三拜，就将它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