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洺特地去买了个果篮,然后才去了二十层探望赵成。
赵成一群朋友正好刚离开,末洺到的时候,赵成正跟坐在床头的小妹赵梨说笑,一见?末洺进来,赵成下意识探头看了看末洺身后,没瞧见韩劭烐还有些纳闷。
难不成真去给自己买补品了...反正他不信。
赵梨有些意外,笑着问:“末洺你怎么知道我哥受伤住在这?”
末洺见?赵成伤的并不重,将果篮放在桌上,温声说:“韩总说,赵哥快死了...”
赵梨:“....”
赵成竟也不觉得意外:“老韩这个混蛋,拿我当借口引你过来,这会儿不知道人跑哪去了,他刚还说给我买补品去了,我差点以为他去找你了。”
末洺:“....”
赵成伤的倒不算重,手术后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养伤了,但跟末洺说起昨晚自己死里逃生,他依然心有余悸。
昨晚秦宥从国外出差回来,几?人在西城区一餐厅吃饭,他店里事多去的迟,韩劭烐特地派自己司机来接他,结果就在西环桥上出了事。
“得亏那个司机,就是老韩的新保镖,我记得叫阿德来着,他反应快开车技术也一流,要不然我死定了...说起来得找时间请他吃饭,太牛逼了这人。”赵成说,“不过我这也算是给老韩挡了灾,要是他坐那车,还未必有我这好运。”
末洺见?赵成说的一本正经,很配合的点点了头。
简单聊了几?句,末洺见?赵成精神抖擞的,也就没打算久留,但没等他开口道别,韩劭烐从门外走了进来。
韩劭烐门进的很急促,看到末洺还在病房内才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末洺看到韩劭烐进来,回过头对赵成轻声说:“希望赵哥早日康复,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
“我一来就走...”韩劭烐看着末洺,“我又不会为难你,躲我干什么。”
末洺无心?解释,抬脚往门口走。
韩劭烐身体比大脑动的还快,下意识横跨一步挡在了末洺跟前,但却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高大的身影愣生生的杵在末洺跟前。
末洺抬头看着韩劭烐,润亮的一双眼睛平静的等待着韩劭烐的解释。
赵成兄妹目光小心翼翼的在这两人身上来回。
韩劭烐下意识的偏开视线,手故作镇定的抄进口袋:“我,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出去找个地方聊聊。”
末洺垂眸,冷淡中透着一丝无奈,温声说:“你已经从我这里要回了过去三年给我的一切,如果你觉得还有遗漏或是损失,可以直接发消息告诉我,我折算成现金转给你。”
韩劭烐如遭一记闷拳,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却不知如何?为自己纾解:“你以为我在乎那些东西?”
“在不在乎,你都全部要回去了。”
“我,我....”
末洺绕过韩劭烐,离开病房。
韩劭烐转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叫住末洺,看着已然空荡荡的病房门口,失魂似的站了半天...
他本来很多话想说的。
从沈佩玲那里得知末洺的身世,他明明心情一直复杂到现在。
“老韩啊,我没听错吧。”赵成突然难以置信道?,“你那几年送给?小末洺的东西,你他妈全要回来了?真假的?”
韩劭烐没有说话,也算无声中的默认。
“我真服了老韩,当初我说要找我前女友要回东西时,你怎么教?训我的..”赵成说,“结果搁你自己身上,你倒是做的比我还决绝。”
韩劭烐闭上双眼...或许他现在跟谁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从来没真的想要回那些东西,他只是...想要那个男人知道自己的愤怒而已。
让他知道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不甘心?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在认真。
韩劭烐认得末洺的车,他在末洺车停的地方又等到了末洺。
“我就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韩劭烐背靠在末洺的车门上,看着末洺,“既然已连续三年把我当周叙替身,为什么突然又要放弃,是受够了我,还是...”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末洺平静的说,“我想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如今对着我这张脸....”韩劭烐拧紧眉,“你还会想起周叙吗?”
末洺盯着韩劭烐,并没有什?么犹豫:“不会。”
韩劭烐紧拧的眉心?微微舒展:“那....”
“没有人会是他。”末洺紧接着淡声说,“也永远没人能成为他。”
韩劭烐:“....”
临近晌午的太阳,依然驱散不了冷冬的寒意。
末洺开车离去,只留韩劭烐如一根枯朽的木桩似的站在原地,愤怒在胸口炸成了一团锋利的刺球,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明明早知道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自取其辱。
周叙,周叙....这个名字几?乎成为盘旋在他脑海中的一声魔咒。
没过多久,借着去北边城出差的功夫,韩劭烐多驶了六十多公里的路,第一次到了末洺出生的那个小县城。
他想亲自解开心?中的谜团,细致的了解末洺和那个周叙的过去,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为什么自己只能做周叙的替身,为什么亲密三年,在末洺心?里,自己依然无法超越周叙的存在。
来之前就已雇人做足的调查和准备,到了之?后,韩劭烐很快找到了末洺的家。
周易祥只告诉过他,末洺曾是周叙资助过的,一个偏远城区的孩子,后来考到了川海,两人接触便多了起来,末洺信任周叙,周叙私下对末洺也很照顾,只是那时候周叙正当红,粉丝狂热,为免给?末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的接触便一直十分低调...
但对末洺到川海之前的事,周易祥了解的并不多。
韩劭烐直觉末洺不可能因为周叙的一份学业资助,就对周叙产生如此深的执念,所以他让人从周叙曾经的工作团队成员那里做了一番细致的调查,得知周叙早在七八年前,也就是在末洺还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因配合当地政府策划的爱心宣传活动,受邀来过这个小县城。
末洺和周叙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像是偶遇,也像是命中注定...
末洺原名,丘洺,后来改随了母亲的姓。
小城上人口有限,姓丘的仅此一家,打听的话并不难。
提起丘洺,大多数人都感慨,挺惨的那孩子...几?岁的时候可爱极了,大大的眼睛漾着水光,眼睫毛长长的,在这普遍皮肤糙黄的小边城,他却瞧着像奶白的糖霜做的,看着又乖又软,总爱揪着一只又脏又破,但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一只熊绒娃娃。
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实在是那孩子长的太漂亮了,只可惜父亲是个不上道?的混子,酗酒家暴,孩子母亲去世后,奶白的小家伙自此常年一身淤伤,渐渐的不爱说话也不喜哭笑。
县上有一家KTV厅,那是这里唯一上档次的消费场所,老板养了一群未成年做打手,年少的丘洺就是在这里打的工,老板包饭,给?工资,还发烟抽,少年打架最不要命,所以他能拿到比其他人更多的烟抽,只是后来老板手往他裤子里伸,他拿水果刀把老板大.腿捅了。
老板的打手把少年围打了一顿,少年回到家,又被自己父亲用皮带抽了个半死,因为要赔那老板钱。
后来那老板因为赚了大钱离开了县城,那KTV又被其他人承接下,末洺因为人狠的名声在外,又被新老板聘回了那里,年仅十四岁就成那群打手的小头头。
韩劭烐并没有见?到末洺的那个父亲,他听丘家的邻居说,前些日子有人把那男人接走了。
“据说是去找小丘洺了...”
邻居是个八十多的老太太,面色苍老,但提起丘洺,浑浊的眼底流露着数不尽的叹息。
“那孩子太苦了,县上都传小丘洺当年跟一个有钱男人跑了,可我觉得跟谁跑都不要紧,只要那个人能对他好就行...他那混账父亲肯定是去找小丘洺要钱去了,诶你们知道小丘洺在哪吗,要知道的话一定得提醒他,多少年了,那混蛋玩意儿估摸着连自己儿子的模样都不记得,居然还有脸去找小丘洺....”
老太太就住在丘家隔壁,也算是眼瞧着末洺长大的,小时候她给过家暴下的末洺一点庇护,给?过末洺热乎饭,后来末洺走的时候,塞给?她一只信封,那是他当时攒的所有钱,一千三百块六十二块...
他说,他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
在韩劭烐表示自己跟末洺是朋友时,老太太犹豫片刻,从门口板凳上起身蹒跚着回屋:“我有件东西,麻烦你们帮我转交给?小丘洺...”
是只小小的灰色布偶熊,缝缝补补旧的不成样子。
“这是他母亲当年送他的,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被他爸踩烂了几?次,都是我帮他补起来的,后来就藏在我这里,说让我保管...我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但总希望他能有点好的回忆,他妈妈是个能吃苦的好女人,你们别听外面人说她不正经,他们都是嫉妒她漂亮,其实她很好的,小丘洺小时候身体不好,都是她赚钱治好的,她很疼小丘洺,是个很好很好的母亲,小丘洺很爱她的...”
韩劭烐接过那只小熊。
夜幕降临,小雪落满了这个偏远黯淡的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