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笙记得?,上一次两?人这样单独碰面的时候,还是在宋凛音乐会前?。
那时也是这样,宋凛挡在自己面前?,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
知道和她多说无益,秋笙也懒得?浪费口舌,宋凛不让她便绕开?她走。可惜她往左一步宋凛跟着往左,往右一步跟着往右。
反反复复,秋笙终于生气?了,毫无顾忌地?对上宋凛那对眼?睛。宋凛的眼?里仿佛有邪肆的光,唇角一抹讥讽的笑,好似在嘲讽。
秋笙忍无可忍,连带着腔调都有些重?,“希望你明白,我现在对你礼貌仅仅是因为你家?收养了江盼,我当你是她的恩人,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凭借这个?身份掌控她的一生。”
宋凛玩弄着手里的车钥匙,笑得?漫不经心,“你既然?知道我是她的恩人,就该明白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郁秋笙,江盼还没跟我分手呢,急匆匆地?赶上来,你配吗?”
秋笙无话可说,可想到江盼之所以跟她在一起,不过?都是她使的一些阴谋诡计。相当于是宋凛给江盼编造了一个?谎话乐园,而江盼舒适地?住在里面。
可谎言终究是谎言,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全都会拆穿的。
“宋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她骗得?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宋凛不以为意,“我可以放过?啊,但前?提是你退出。你都不知道,以前?只有我跟她的时候有多快乐,但现在偏偏来了你这个?搅局的,我没把苗头对准你已经够意思了。”
对于秋笙的危机感,是出自于宋凛的直觉。有的人仿佛天生就是宿敌,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就讨厌对方。宋凛是,秋笙如是。
秋笙不乐意,反问她,“你那叫快乐吗,你那叫不知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周悦睡了。”
来之前?见过?周悦,宋凛其实想到了这一点,可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倒也没多惊讶,整个?人轻飘飘的。
“知道了又怎样,和江盼在一起的人是我,和江盼共度余生的人也是你,而你呢,你只是一个?见缝插针想要偷窥和挤进别人生活的不要脸的小人!”
宋凛步步紧逼,最后推了秋笙一把,明明力道不算重?的,秋笙却连连退败最后狼狈逃脱。
她疯也似的给江盼打电话,但江盼就是没接。秋笙捂着嘴巴逃离,最后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摔了个?粉碎。
秋笙捡起手机继续逃窜,和宋凛比她简直太?弱了,根本不堪一击。
回到车里,秋笙将烂掉的手机丢在车匣里,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宋凛带着胜利的姿态转身往里走去,知道江盼最近一直在家?,她也没带钥匙,习惯性地?敲门。
江盼盯着桌上的手机和墙上的合照一直在发呆,她似乎在回忆那些过?往。墙上的合照是宋凛上次带她一起去拍的,虽然?也穿着婚纱,但并?不算婚纱照,只是简单的艺术照罢了。
很多时候她想宋凛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承诺,但不实现却也不拒绝。
说好也好,想要什么都会买,对她也挺照顾的,说不好,具体提不上来,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像今天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编造谎言,你面对她时,不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又或者,她到底喜欢过?自己吗?
宋凛敲了三声门,无人应,只当是她没听见,按响了门铃。
其实她自己可以开?的,明明是指纹密码锁简单不已,偏偏跟赌气?一样,她想要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到。
江盼再听不到就该聋了,那阵门铃将她从久违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以为是什么外人来了,她起身去开?门。
结果没想到是宋凛站在门外,她有些疑惑地?问:“不是指纹锁吗,怎么还要我来开?门。”
宋凛提着包进屋,没吭声,换好鞋后直接越过?她往里走,冷不防在客厅的茶几上看见了那部快被她遗弃了的手机。
是真的快遗弃了,自从她跟江盼在一起后,郁秋笙也没怎么打扰过?她们,之后的更不必要她出手,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忘记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干脆装作没看见,沉默以待。
江盼跟在她身后,就她即将转身进屋时,提前?叫住了她,“宋凛。”
“怎么了?”宋凛回过?头来友好地?微笑。
江盼仿佛很犹豫的模样,心想她肯定?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能装作那么淡定?。
“桌上的手机是从你钢琴房的乐谱书堆里找到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江盼整个?人很平静,平静的像湖面,但周围像笼罩了一团雾,和墙纸差不太?多,她站在中间,让人看不透当然?也捉摸不清。
“你想我说些什么?”宋凛毫不慌乱,表现的格外镇静,好像只要她足够淡定?,疑神疑鬼的就是江盼自己。
江盼赌气?,看着桌上的手机,盯死?了的看,很委屈的模样,而后一言不发。
“手机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故意藏起来的,我想跟你用同款的情侣手机,这个?理由能接受吗?
她如此气?定?神闲地?解释,尴尬的反倒是江盼自己,她捏紧了手,“可是手机里面还有你之前?给秋笙发的短信。”
“短信啊,短信这个?好说,”宋凛游刃有余,朝她步步走近,“就是因为我看郁秋笙不爽故意发的,怎么了,你很生气?还是很恼怒啊,是后悔自己没能跟郁秋笙在一起?还是气?恼别的什么?”
“……”
“不过?因为一两?条短信就断绝往来的,能指望你们之后走得?长久么,江盼,以后别这么幼稚好么?”
江盼起初沉默着,看她那悠闲样儿也没指望她内疚自觉道歉,可宋凛越说越难听,那些话像一把刀子似的,直往她心窝子里捅。
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气?呼呼模样,连两?败俱伤都算不上,江盼输的彻彻底底。
输也有输的样子,江盼不客气?了,也不理智了,她推开?宋凛转身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来翻去。
拿起抱枕翻开?坐垫,行为动作夸张,恨不得?要把整个?客厅搅个?天翻地?覆。她应当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亦或是纯粹地?想找东西发泄。
宋凛也逐渐坐不住了,不怕江盼生气?,沉默,就怕她行动,比她还疯。
一场隐隐的烧红了的火山喷薄愈发,无名的硝烟在空气?里放肆蔓延,从房间里烧到天际。
没过?多久江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薄薄的雾汗蒙在她脸上,把脸上细微的绒毛也一并?掩盖了,低着头,全都掩埋了。
宋凛站在她身后看她表演,斜靠在窗旁,等人翻累了冷静下来,她那看似若无其事的声音飘过?来,“这是在干嘛?不过?是找到了之前?的手机,就要同我置气??”
两?人面对面,江盼懒得?与她争辩。她在意的,还是不知道之后如何?面对秋笙,恐怕在找到手机的那一刻,很多事都亏欠上了。
日子就这么拖着,两?人也这样相互亏欠着继续走下去,只不过?生活好像又变成了一潭死?水,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都毫无生机。
宋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很多办法?早在那之前?就用过?了,但依旧于事无补。
终于有一天,江盼过?够了也过?腻了这种日子,甚至闲的发慌,她开?始收拾东西。
宋凛见了夺过?她手里的衣服丢到一旁,“你这是干什么?想离开?还是想去哪里?”
江盼摇摇头,将东西拿过?来继续折叠整齐,时不时抬起头说话,但不再看她。
“宋凛,我也休息快一个?月了,我想出去重?新找份工作,不用那么耗时间的,朝九晚五都行。”
“朝九晚五你收拾衣服干什么?你是不是要走?”不知道为什么,宋凛在她要走这件事上预感特别强烈,仿佛江盼随时都能离开?。
“我就是看着乱,收拾收拾,何?况马上要春节了,你不回去吗?”
“对哦,要春节了。”宋凛自己都快忘记这茬了,“那既然?快春节了,要不你再等等吧,马上过?年?了,等年?后再找,我也可以帮你找。”
宋凛总是这样的话术,“要实在无聊你现在就可以回家?陪陪我妈,年?后我有音乐会,你实在闲不住也可以过?来帮我。”
话说得?天衣无缝,江盼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和借口,真熬到过?年?。
过?年?,为什么会对过?年?抱有这么大的希望呢,在如今这个?亲情和各种感情都日渐匮乏的年?代,只有春节才能让这些淡了的感情重?新浓郁起来。
她好像还隐隐的抱有什么期待似的。紧张又期待,像所有对象正式见家?长那般。这次不是以养女的身份,而是希望以那个?通俗的身份。
春节除夕夜,她和宋凛一同回家?,要下车时,她却稳坐着迟迟不动。“怎么了?”宋凛问。
江盼似乎有些难言,望着车窗外逐渐向她们靠近的阿姨,身侧的手伸长了去抓宋凛的手,她像所有另一半见家?长那样紧张。
宋凛安抚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不下车,是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吗?”
江盼垂着脑袋,有意试探口风,“宋凛,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姨,年?后很多亲戚朋友都会问感情问题,你说我们在一起了,怎么告诉她啊。”
可惜人心是最不可试探的东西,人性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是不可窥探的,如果执意如此,等待的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凛被问懵了似的,但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江盼什么意思。她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坐着,仿佛有大事要谈。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爸妈吧?”不等结果她果断而坚决道:“千万别告诉他们,他们思想古板得?很,解释也解释不通,你知道我整个?人最怕麻烦,我宁愿说不结婚,也懒得?听他们唠叨其他的。”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江盼却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胸口,闷得?慌。
如果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这倒是真的,但只要期待抱得?够多失望透顶了,也都无所谓了,自欺欺人也该有个?了断。
一瞬间期待,一瞬间万念俱灰,江盼现在不喜欢过?节,尤其是大团圆的春节,甚至是讨厌。
和宋凛并?排走在一起时,总有亲戚朋友调侃,“你看她们两?姐妹,这么多年?感情可真好,可真是比亲姐妹还亲。”
江盼原本挽着宋凛的手臂,心里不是滋味,想要慢慢松开?,但这次宋凛奇迹般地?没有阻拦。
宋夫人早知道她们要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到门口亲自迎接。
“妈。”宋凛喊。
江盼看了宋凛一眼?,她没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喊了和以前?一样的称呼,“宋阿姨。”
宋夫人和蔼地?笑起来,从江盼手里接过?水果,“回来就回来了,还买水果,家?里还有很多,不嫌难得?提么?”看似苛责的话语实际上满含宠溺。
江盼其实懂得?,但她不说,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没有人知道她多想喊一声“妈”,即使已经很多年?没有喊出口了,本以为这次回来过?春节是个?机会,可惜宋凛的反应葬送了她所有希冀。
宋夫人似乎没觉察到她的不快一样,吃饭时一个?劲地?给她夹菜,问长问短,出于对子女的关心。“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看你都瘦了,多吃点。”
江盼低头扒饭,从缝隙间抬起头来,“谢谢阿姨,阿姨也多吃一点。”
宋夫人满意地?笑起来,又给宋凛夹菜。即使上次回家?被宋凛说过?,但母亲怎么会真的计较女儿的仇呢,没隔几天又忘了,旧事重?提。
“我说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男朋友,该结婚成家?立业了。”宋夫人苦口婆心的语气?。
“妈,我说过?不结婚,我单身一辈子,以后别问了。”宋凛每每都是这回答,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她对江盼也是这样说的。
至于江盼,江盼看了看宋凛,从侧面望去只能看见她侧面,眉眼?鼻唇都十分完美,可就是这样的人,好像也无比凉薄冷淡。
阿姨见问宋凛不得?,赶紧转换目标,“盼盼你呢,你别也说单身一辈子这种话,阿凛我是管不了了,你从小就比她懂事听话,来跟阿姨说一说,找男朋友了没,如果没有,年?后多走走亲戚,见个?面也行。”
不是听不懂阿姨潜台词,江盼有些为难,不知作何?回答时,宋凛放在桌下的膝盖碰了碰她的,面上还是一贯的淡定?从容,斯文儒雅地?吃饭,细嚼慢咽。
不忍让阿姨失望,江盼便应了下来,“行,好,我就去看看,不过?阿姨你们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一切都看缘分,急不得?的。”
比起宋凛暴躁的话语,江盼温顺的脾气?和语气?实在深得?长辈们的喜欢。
宋夫人放下碗筷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真是多亏了你,从小听话懂事,不然?光靠宋凛,早晚得?把我跟她爸气?死?,也只有你能忍受她的坏脾气?。”
江盼淡淡地?笑了笑,两?人放在桌下的手纠缠在一起,只不过?一个?追一个?躲罢了。江盼再没有多大的精力陪她,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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