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感觉到了,宋凛前后态度的变化,和面对她时的表情一点都不一样,尽管她已经在极尽可能表现自己了。
宋凛换上一副热情欣喜的面孔,去拉江盼手臂,江盼不肯动,宋凛顺着往前推她走,动作行为极其自然,小打小闹的模样,江盼沉默不语,但也没强留。
宋凛从她手里摸了盒蛋糕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买给我的吧,”她说着就要去拆,“真?不错,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我等你等饿了。”
宠溺地戳了戳她鼻尖,至于刚刚的周悦则被她抛在脑后,闭口不言。
半哄半诱间推着江盼出了休息室往车上走,宋凛还是那个宋凛,和往常来接她的人一点都没变。
江盼想着方才那一幕却如何都开心不一起来,她很担心,虽然她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宋凛看?出她的顾虑,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糕过来递到她唇边,“呐,尝尝,很甜的。”木头似的,江盼甚至忘记了开口。
宋凛突然有些?挫败感,心想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但她不说,只等时间来调剂。她坐回驾驶座上,脚踩油门往家的方向开。
这时候江盼终于说话了,“宋凛,你刚刚和周悦……”
像是很怕她问起相关事宜,宋凛先发制人,几乎是抢着解释:“嗐,就是突然看见,她说特喜欢听我的钢琴曲,拿了张CD让我签名,我一看?她是你徒弟就签了。之后她又帮我接了咖啡,怕我无聊,她主动说她会看?手相,要帮我看?看?,我也就随了她去。”
江盼抿了抿唇,原来就这么点小事,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小肚鸡肠,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这不应该。可是情侣之间,如果这都不生气的话,是不是就代表没什么真?情实感了。
等绿灯时,宋凛见她眉眼低垂的模样,突然朝她倾过来,“吃醋了?”江盼不语,当?是默认。
宋凛笑起来,很是开心,“我知道你吃醋了,吃醋了好,吃醋了真?可爱。”她去捏她的脸,软软的,嫩嫩的,笑起来可爱的甜美。
江盼打落她手,“别捏了,开车呢,小心点。”
宋凛也真?的收手了。江盼望着窗外夜景,没想到她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也不知宋凛是否会腻,她小时候总是追求新鲜感,会不会对她也……
快到家门口,江盼到底忍不住,“宋凛,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和其他女人离得远一点。”
宋凛并不放在心上,“你担心什么呢,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都住在一起了。”
“可是……”江盼欲言又止,这场恋爱本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经济是不平等的,地位是,感情同样是。她如何都压抑不了自己的想法,企图追求平等,“之前我和秋笙走近了你都会在意,今天我看?见周悦拉着你的手,你能不能也……”
宋凛却突然发起了脾气,古怪性情令人捉摸不透,“我不是解释过了吗,我跟她没什么,前因后果都说清了,你还要我怎样?”
停好车,她甩开车门遥遥而去,江盼赶紧下车追赶。
“诶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啊。”进门后的第一时间里,江盼赶紧追上去朝她解释。
宋凛没说话,赌气似的,陷进沙发里。一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百无聊奈地翻着电影。
江盼识趣地乖乖地坐在她身旁,有意妥协,去拉她手,撒着娇,“哎呀我错了嘛,我不该责问你,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是我多疑了。”
宋凛依旧沉默着,却早已没了之前的火气,等空气静下来气消得差不多了,她去抓江盼的手。
思来想去,她决定说出自己的考虑,“江盼,我不是怪你。要不你辞职吧,你那个工作收入又低还整天见不着人,累死累活的,不如辞职待在家好,要用钱的话,我给你好了。”
“不行,”江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我不能没有工作的,而且我也不能总是靠着你。”
她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如此之大了,难道真?要她什么都不做吗。她们是平等的,是自由恋爱,她更不是她包养的金丝雀。
“不是你靠着我,这是你应得的,”宋凛换了个姿势抱着她,盯着她侧脸,“嗯?”
“还是不行,”江盼心思多细腻的人,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还在为刚刚我质问你周悦的事儿生气?要不你之后别来接我下班了吧,我可以打车回来。”
“我说了没有,你不要一个问题总是反复问,”宋凛说,“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太辛苦,咱们又不差钱。”
江盼有些?无奈,心说你不缺又不代表我不缺,而且是恋爱关系,她怎么好意思全花她的钱。“我只是不想没有工作,那样没有安全感。”她弱弱地说。
“随便你。”宋凛一句话不得意,破罐子破摔,摆明生了气,撂下手里的抱枕往卧室走去。
同一张床,两人各置一边。同样的天气怀着不同的心情。江盼侧过身盯着她背影看了许久,对于自己该不该辞职这事儿,犹豫不决。
江盼最终还是没辞掉工作,但拒绝了宋凛的接送,自然也比平日里累多了。
好不容易和宋凛认识了的周悦两手空空,不免有些?烦闷。架不住性子,想从江盼口中打探一二,“盼盼姐,宋凛老师今天怎么没来接你啊,你们是吵架了么?”
“我让她不用来接我,挺浪费时间的。”江盼说。她表面上不在意那天她拉着宋凛的手,实际上还是会介怀,她以为不让宋凛来接她了,是不是也就阻断了她俩见面的机会。
“这怎么算浪费时间呢,”周悦八卦起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该不会你们吵架了吧?”
江盼纳闷,想到那晚的事多留了个心眼,“为什么会这么问。”
周悦声音更小了,小到只有她俩能听见,“盼盼姐,你和宋凛老师交往很久了吧,你真?是同性恋啊?”
不是不接受,江盼只是不大喜欢别人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就感觉,挺奇怪的,明明大家都一样,不过是性取向有差异而已,好像她是什么怪人,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应下来了。
“这就难怪了,”周悦一副懂王的样子,“不过盼盼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宋凛老师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就只是请她帮我签个名而已。”
“我知道。”江盼心里莫名不爽。
但在周悦看来,江盼那就是生气和不乐意的表情。她想到什么,笑了笑,“你知道了就好,而且我也对女的不感兴趣,我只是喜欢听宋凛老师的钢琴曲而已,我有男朋友的。”
江盼突然觉得自己挺小气的,不仅乱吃飞醋,还要当?事人出来澄清,但又不好直白地说,倔脾气上了头,只好一个劲强调,“我没怪你。”
可惜宋凛却在这一天天早下班中的时光里逐渐无聊,渐渐开始去找新的乐子。
江盼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要宋凛不让她不上班就好,后来她发现,她真是大错特错。
私生活添乱,工作上也不顺心,这一天天的糟心日子真?是过够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工作室的同事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直到李欣晨跑过来特意问她,“江盼你是同性恋啊?”
小众的爱恋被拿上来谈论,江盼哪哪都不舒服,更有甚者,碰她碰过的地方时,小心翼翼地垫上了纸巾,仿佛她携带了什么病菌,避免被污染。
这种?状况似曾相识,江盼梦回中学时代,那些流言蜚语在耳畔流窜,直往她心底里钻。
不用调查也知道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自己带的那个新人周悦,是个大嘴巴,不然其他人怎么传出去的。
本想下班之后找她理?论,谁知周悦先她一步请假,说晚上有事。至于她,则是被朱星红叫去了办公室。
“江盼你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你喜欢女的能不能私下里玩啊,闹明面上来,都没有女顾客和女金主来找你合作预约单子了,上次签的那个大单子,黄了。”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她努力好久签下的大单子,但这个节骨眼可不是她心疼的。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怎么会变成那样她不是心知肚明么。
“对不起红姐。”江盼吸了一口气,猜也猜到了。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作为话题中心人物和负责那个合作的人,只有认栽了。
“抱歉红姐,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江盼泄了气,她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等下次,现在你口碑这样差,我看?菩萨才会来找你继续合作。”朱星红这句话没说出来,但看?着江盼的眼神很不友善,就差临门一脚直接把人炒了。
江盼其实看?出来了,朱星红最后的那点犹豫不决,想必是因为宋凛而给她留了面子,她有自知之明,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自己很重要而被挽留。
下班本就已经很晚了,再经过这一通训话出门,路上又不好打车,江盼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望着街边闪烁的霓虹,江盼心里空落落的,是她自己作,是她活该,可她真?的只是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难道这样也有错么。
她将脸埋进手里,今天真是她的倒霉日,哪哪都不顺心。
天儿本就冷,本以为自己回家后跟宋凛说说,不用她帮忙,情侣之间相互安慰打打气也好,结果等她到家时家里一片寒冷黑暗。江盼心里起了些?冷意,更多的还是愧疚。
说好早点回家的,结果一天比一天迟。她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床头柜上方给她留了一盏暖灯,等她凑近一看?,宋凛早已经睡熟了。
宋凛没来接她后,甚是无聊,自己在家随意看了部电影,然后洗漱完上床睡觉。
日子这般冷淡,有伴侣跟没有一样,早出晚归,早上还没起床人已经不见了,晚上熟睡了人才回来。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江盼深吸了一口气,那些白日里上班的委屈无从诉说,只能打碎了往自己肚里吞。替宋凛掖了掖背角,她出了卧室尽可能轻地洗漱完,然后静静地平躺在宋凛身旁。
闭上眼睛假寐,脑子却比什么都清醒,睡不着。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了,期间很不安稳,甚至做了个噩梦。
两条路,一条山一条水。山路全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蟒蛇,四处缓慢爬行。水路上架有一座烂桥,桥上铺满了翻着白眼的死鱼,以及临死反潮跳一跳的活鱼,烂桥下是一片河,河里全是密密麻麻嗷嗷待哺的鳄鱼。
江盼惊了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同时也惊醒了身旁睡着的宋凛。
已经早上了,哪怕冬天的白昼来得晚,现在也已经八点了。
宋凛掀开惺忪的眼皮看她,从床上坐起来,“这是怎么了?”江盼摇摇头,唇色惨白,“做了噩梦。”
还以为什么事,宋凛长长打了个呵欠,“这怎么就做了噩梦了,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提起这个问题江盼就尴尬,怕她责怪,扭扭捏捏,说话都没底气,“十一……十一点多。”
宋凛汗颜,张了张口,又打了个嚯嗐。像是怕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江盼抢过话语权,双手抱着她主动认错,“哎呀对不起嘛,下次不这样了,我保证下次早点回来。”
宋凛以前很吃她这一套的,不过久而久之没了新鲜感,就逐渐腻了。
“要不然你可以跟你的朋友出去玩啊,逛逛街之类的,如果在家实在无聊的话。”江盼再次做了妥协。
宋凛没吭声,去拉她手,没了以往的白嫩舒适,她皱起眉,些?许的不耐烦,“你手最近好干燥,没涂护手霜吗?还是没用我给你买的手膜?”
江盼是干皮,平日里尚且需要补水,加上冬日里的气候又干燥,容易缺水粗糙,就算每次都涂好护手霜,免不了帮人做指甲之前又洗掉。来来回回,次数多且麻烦。
被宋凛那有些?嫌弃的眼神盯着,她突然就很挫败,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她挤出笑容讨好,“哎呀昨天太累忘了嘛,工作完了我就敷。”
宋凛依旧提不起兴致,“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让你享福玩乐也不会。”
江盼本来还想反驳,但一看?上班时间不允许,只好无奈地起身往公司赶去。
一来二去,宋凛渐渐地腻了这种?日子,不用接江盼,也不用等人。反正江盼说过的,让她无聊就出去找乐子,她也就真的去了。
那天晚上江盼还在加班,助理周森林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说宋凛在酒吧里喝醉了,让她来把她带回去,宋凛不听他的话不肯跟他走。
江盼班也没心思加了,无论多重的事,她立即丢下去,根据周森林发的地址然后赶过去。
Rosehouse是一家高档私人酒吧,保密程度非常高,能进去的当?然大多也是小众娱乐爱好。
江盼这一路是真的在疾驰,催着司机好几次,要不是看她焦急的表情,司机都快发火了。
等终于赶到目的地,周森林很是欣慰,“你终于来了,快进去看看?吧,那里面都是女的,我根本进不去。”
江盼穿过拥挤的人群和吵闹声音,最终在角落里的卡座寻找了宋凛。宋凛一身小西装,大背头,头发是及耳垂和锁骨之间的长度,慵懒又复古,领口开很低,周围坐着一群美女,玩娱乐游戏。
声色震耳,场面香艳。她怎么不知道了,宋凛还喜欢来这种?地方。
江盼突然就有些?心烦意乱,请其他人走她有话要跟宋凛说,谁知人家反过来问她哪根葱。她气急,随口道:“南方小葱。”
其他人轰然笑起来,纷纷碰杯,把她当小丑欣赏。宋凛在伶仃大醉中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手里端着酒杯,“你哪位?”
“宋凛,你还喝!”江盼去抢她手里酒杯,宋凛“诶”地一声转了个方向,手举高,像小时候那样逗弄她。
江盼急了,有些?委屈地想哭,让她自己出去玩,没说让她来酒吧啊。不抢酒转而拖着她手臂起身,“宋凛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家!”
有熟悉的朋友看?不下去了,用手肘碰了碰宋凛,“差不多得了,正牌都找上门来了,万一丢了你不得还找我们哭。”
是了,宋凛为了复合的这段时光里,的确做了不少功课,包括请吃饭,让她们给江盼道歉,亦或是出主意,如何让江盼和她同居,甚至于如何让她辞职……
宋凛僵持了半晌,似懂非懂,她看起来像大醉了,又好像根本没醉。把手里的杯子伸高了递到她唇边,有意调侃,“想让我回去啊?喝了这杯我就跟你回去。”
江盼盯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宋凛就跟个小傻子似的,憨痴痴笑着。江盼恨铁不成钢,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喉头,那种辛辣感刺激的她快要找不到北,抓紧了自己的脖子,这般焦躁的模样,又把宋凛给逗笑了。
宋凛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在桌上摸过来摸过去,企图找水给她解解渴,可酒吧怎么会有水呢,最后只找到一瓶度数低的果酒,傻乎乎地递给她。
江盼看着她那样,又气又恼又觉得好笑,拂开她的手,赶紧拖着酒醉的她回家。
宋凛倒在她身上,好像真的醉了,一点形象都没有。江盼突然觉得生活很没有意思,但还是任劳任怨把人拖回了家。
至于宋凛的状态,无非是换了个地方瘫着,从酒吧卡座到车子后座再到客厅沙发。
江盼先在厨房里熬了点解酒的姜汤,又打了热水来给宋凛擦脸,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宋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照顾,抓住了她的手,迷迷糊糊地说话,“盼盼,我的好盼盼,我好喜欢你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留点时间陪陪我,我好无聊的。”
江盼擦拭的动作僵了僵,嘴唇动了动,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依旧细心细致地照顾。等把人彻底收拾干净了,又把人扶到床上去休息。
经过这么一天,江盼也着实累了,倒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柒鳩”,灌溉营养液*5,我会继续加油的!